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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容八章：千容北上（上）

    高县令离开后不久，院子的大门便陆续走出了几乎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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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烨今早不知是怎的了突然开窍，离开了这几日恨不得吃住都在其中的书房，喊着林信厅说要出去散散心，那么购置年货的工作自然只能放给剩下几人，穆子怀耷拉着眼皮突然表示对出门毫无兴趣于是留在了院中，斜倚着窗门读着书，安静而祥和又一天……如果没有突然倒挂在窗上挤眉弄眼的林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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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于林云身份的特殊，他也自觉地从未出现在沈烨一行人的眼前，每次与穆子怀见面都有独特的方式，譬如一声鸟鸣，譬如穆子怀独处时刹那间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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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就是典型的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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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险些把手中的医书砸在那张贱兮兮地脸上，忍住了冲动，按下了性子，吐出一个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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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白影落地无声，整张脸倒转过来，也不管穆子怀如何看待，直接将屁股坐在了窗台之上，斜倚在窗台的穆子怀自然将头缩回，颇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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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白袖微翻，手中凭空出现了两个红纸包裹，剥开其中一个，露出里面灰黑色的酥糖来，林云鼻子抽动了下，将那芝麻酥丢进嘴里，而后将另外一个递给穆子怀，挑了挑眉道了句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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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同样挑了挑眉，于他而言这有些粘嘴的硬块块显然没有什么吸引力，但还是接过剥了一个，掰出一小块丢进嘴里意思意思，反正也尝不出什么味，还给了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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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者评价了一句“这世上居然有不喜欢吃芝麻酥的怪人”后，就再将那少了一块的芝麻酥吧唧吧唧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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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对于那句评价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指了指地上，让他从窗台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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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没有配合的意思，嚷了一句：“反正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不会发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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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挡着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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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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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屁股从窗台上挪到屋子里的坐凳上，失了那仙人般气质的林云翘起了二郎腿，在桌上的食盘里发现还有一些红纸包着的酥糖，有些满意地哼了一声，毫无客气可言，糖纸随手扔在地上，吃的无比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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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我什么事，说。”穆子怀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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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里含着酥糖，林云的口齿有些不清：“没啥事，就是提醒一下你那个高县令昨晚的演技着实高超，连我都险些骗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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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着昨晚的酒桌，穆子怀皱了皱眉，没能想到林云到底身在何处，但既然能看到他们吃酒的那番场间想必若是他们留了些心思也一定能看见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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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担心，虽然这个高卫心思缜密不比钱牧原少一分一毫，却不是钱牧原那样的文武全才，就连你都没能发现我，他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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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装醉的目的是什么？”穆子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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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瞥了一眼穆子怀，微嘲道：“呦，还有你和当家的不知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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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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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望着手中的书沉默片刻，心道之前不一书砸上去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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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见他没有追问的意思，扫兴无比，又剥了一块扔进嘴里，嘟囔道：“不过唔……并不难猜，刑部不比户部，钱牧原一个刑部侍郎不在京城中待着跑到北边来了……还买了宅子建了书房，显然是有常住的打算……作为当地的县令，和钱牧原又有同窗之谊的高卫能不起疑心才是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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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仔细想了想，大抵明白了高卫装醉的意思，只是不太明白他昨夜的装醉究竟又能得到什么，于是继续看着林云，让他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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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房中并无过多的吃食，食盘中有那么几块酥糖还是因为林信厅借口食盘中空旷着难看强塞给他的，所以很快就给林云吃完了，留下了一地的红纸，很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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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最后一块酥糖吃进腹中，齁得林云吐了吐舌头，翻了一个茶杯倒了壶隔夜冷茶饮了口继续道：“人情这个东西，要循序渐进的嘛……虽然钱牧原不在，但沈烨终究是为客的，高卫又怎好一个晚上就把院子探个遍？可男人嘛……喝酒一回生二回熟，马上就要过年，高卫多来拜访几次也是合情合理，不出意外再来个三两次，就能把整个院子逛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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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遍也许并不能从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若是有心白的都能成黑的，插了根麻雀毛他也是燕子，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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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翎卫身份特殊，列于百官之外不受三省六部的管辖，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与扒出别人见不得光的事，在百官中的口碑可以说是极差。御史台的那些参人的奏折若说是犯人，那燕翎卫可就是令百官犯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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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烨的学生遍布极广，之间的明争暗斗与他们也并无关系，只要昨日高卫不是冲着他穆子怀来的便没有管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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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知道穆子怀心中所想，林云撇了撇嘴：“的确是和咱没啥关系，就不能让我随便找个借口过来与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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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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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啊！理想啊！女人啊！男人不聊这些还能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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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不能别探我口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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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这么警觉你昨夜怎么没发现我藏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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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怀额角有青筋闪动，仔细想了想昨夜的酒桌，实在想不出林云到底藏在何处，于是问道：“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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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云微微一笑，一双狭长的眸子微眯，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房内，一同消失的还有满地的糖纸，似乎此处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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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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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一支车队缓缓驶在了燕京城外五十里，紧跟车队的马匹上有一矮小精瘦的汉子正冷眼看着这座雄伟的城池，不断思量着这一路上那公子哥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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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匹马上有一身材高大的少年遥望这座无比气派的雄城，眼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握着的马绳都忘记了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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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马车中有人打了个哈欠，斜倚在车窗上，缓缓道：“燕京到了啊……解牛儿，今日腊月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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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当车夫的疤面男子同样没什么精神，抱着手中的剑回答极其精简：“二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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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中的那人温和的笑了笑，望着车窗外的山水江湖，“这不巧了吗，千容也在今天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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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城北门，有一身着寻常农妇装束的黑瘦女子站在城门内，低着头表情木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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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有城门官快步跑来，小心地询问道：“崔大人……您有何安排需要我们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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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双目平直，整了整包裹着头发的花巾，直言道：“我要出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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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官双手放在袖笼中，讨好般地笑道：“好嘞，这就给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