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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上章：千容北上（下）

    头戴花巾身裹围布，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这些条件可以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还能如此使唤一位当差的除了崔宁以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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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老化的城门吱呀吱呀地转开，露出平坦的大道来，未化尽的积雪堆积在大门两侧，平整严实的泥土被浸湿松动了些，被打开的大门刮着，与积雪堆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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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在城门官和小吏们那恭维的眼神下迈着那双大脚迎着冷风走出了城门，花巾的一角被风吹成了一面小旗子，摆动的欢快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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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将城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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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官微微一愣，这是何意？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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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这黑瘦的女子不是那种很有解释欲望的人，迈着大脚只留下背影在邺城城外的连绵雪山的包围下愈走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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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城门官不敢违背大人的意思，只得照做，那城门又吱呀吱呀地开始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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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对城门的女子听到城门关闭的声音微微一笑，笑容狡黠无比，脚步始终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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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吱呀吱呀的声音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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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上城门所需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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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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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另一只头巾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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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收回笑容，猛一转身，一掌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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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迎上一只青筋暴起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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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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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拳与掌的相迎挤出了两只手掌间多余的空气，皮于肉狠狠地砸在了一起，不留一丝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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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雪的松树皆是一震，抖落了还躲藏在阳光照射不到地方的积雪，惊起了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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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头巾在风中哗啦啦地舞动着，花围裙鼓胀着，那些绣花就像是真的一般飘摇着，妖艳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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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只黑曜石般的眸子相对，表情都是如此的漠然，淡漠的性子甚至连问题都懒得抛出，因为她是个老实的女人，做任何事都木讷的很，唯有出拳与再出拳之间如暴风狂雷一般生动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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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雪砸在地面，如同吹响了战斗的号角一般，二人同时挥动空出的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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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清阳光下的两个村妇是如何出拳、出掌的，瞬息间便有晴天霹雳而至，空出的拳掌新一轮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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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瞬那二人的拳掌都化作了狂风与暴雨，找不见任何轨迹，能看清对面拳路的只有对方，也只有二人清楚，这无比触目惊心的交手其实只有简单的拳拳对轰，以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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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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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似肉体的相撞，更像是泥石流到来之时石头与石头、石头与树木、树木与树木的相碰，分明只是个黑瘦的女子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相互对着那双坚硬无比的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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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地有士兵从城门里涌出，或是持弓或是持剑，却都对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无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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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触摸到了一丝四品门槛的外家武夫没有任何阻碍的出手，虽然只有简单的挥拳却也如两朵相对盛开的菊花一般让这些士兵震撼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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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加震撼的还有那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妆容、身材，根本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崔宁亦或是两个都是崔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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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挥拳没有来回一说，互不退让在湿润的土地上以那双大脚划着圈圈，所到之处树梢皆是颤动不已，偶有积雪将要落在二人的肩头，却刹那间被拳风击散，如同又下了一场雪一般飘散在冷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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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的人愈积愈多，但大多和先来的几人一样，顿在了原地，握着手中的弓瞄准却又再度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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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个身披甲胄腰间佩剑的士官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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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退下吧。”那人冷冷地开口，隐藏在头盔下的面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但众人都知道他与崔宁一般，乃是钱侍郎的扈从之一，此时两个上五品武夫打的正凶，他们谁还真敢上去插一刀不成？正好手足无措，照办退下反而舒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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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士官并没有拔出兵器的意思，直直地走向二人交手的方向，在一处落了积雪的树干下停留，对着二人观望了一番，随即抱拳而后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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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下可是千容？”士官的声音不小，却仅仅只能盖过拳风之声，传到对拳不断地二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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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如无旁人，黑曜石般的眼睛闪闪发亮，挥动的拳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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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官轻叹一声，想着不适宜时间离开的钱牧原只得继续咬牙道：“千容先生莫要与我们开玩笑了，还请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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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他的只有两道拳罡互撞炸裂的声音，寒冬腊月二人头上的白气随风飘摇，黝黑的脸都已是通红之色，二人的衣袖早已炸开，露出细长白皙的小臂，只是小臂之上的青筋暴起完全破坏了这均匀纤细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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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能将面容变成他人模样的人不在少数，能与其气质相当的就已经少之又少，连招式、身体的细节都能临摹的如此相像的已是骇人听闻，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就连最亲近的朋友、最专业的侦查人员也分不出来的，仅仅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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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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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二人还完全没有收手的迹象，这名年轻的士官却也不敢继续试探——仅仅只是模仿崔宁的招式便可打成如此僵局，若是真实战力全部爆发，他们又怎会是其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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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容先生，只要你不答应此次北上不犯我南燕利益，我们燕翎卫就此收手，对您的行踪不再过问！”士官一次性将所有条件拉至底线，全然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若是如此都还不收手那么便是去送死，他也要会一会这位深不可测的千容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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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话音刚刚落下，二人对拳的节奏便开始放慢——一个崔宁的眼睛愈发明亮，另一个却透着狡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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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崔宁想要放慢对轰的次数，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不到，如果说先前的每一拳都像是石头碰石头，那么此时那些坚硬的石头便突然都变成了棉花，一拳下去软绵绵的，怎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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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一只黝黑的手掌脱离了二人之间已经成势的拳风，按在了崔宁头上的花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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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官身体一抖，莫大的恐惧席卷了全身，一股劲风自身体内部炸开，身侧那把剑嗖的一声便飞向忽然出手的千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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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被按住天灵盖，脑子中闪过无数可能，想要出手却被停在了那挥拳的动作，怎么也打不出这一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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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的一下，花巾被揭开，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而下，落在了湿润的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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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剑悬在了出手的崔宁后颈之处，士官满头大汗，不断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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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手的“崔宁”微微一笑，全然不顾脖子后的那把寒冷的锋刃，对眼前这个面容完全一样的崔宁道：“黑是黑了点，看还是能看的，为什么非要装成个村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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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面容微愠，对着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人一拳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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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一声，小剑被砸落，那村姑模样的黑瘦女子站立在不远处，声音却已经完全变了，中性，且不知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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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翎卫倒还是有几个不错的货色，你们的钱大人眼光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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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还要再追，却被士官拉住，回头狠狠一撇，这士官才知眼前这女子是动了真怒，可还是不容他放手，放声道：“你看看你的手！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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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宁将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从其手中抽回，望着那不紧不慢消失的背影，过了许久，眼睛中的光才渐渐消散，冷哼一声，捡起花巾将头发包起，转身回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