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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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走出疗养院的时候，天边的日头还没彻底沉没。苟延残喘的余晖将一整片云彩都染成深橘，一点点地被拖拽着坠入地面之下。
或许是太久没有驻足观赏过夕阳，也或许是不久前那句“下个月也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吧？”的询问，与预料之中的太过不同，秦砚难得地有些恍惚，以至于在看到树下站着的男人的时候，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忘了给你留联系方式，”于是祝游方自己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的冷淡，“所以自己找过来了。”
“这游戏有特殊的定位方式？”秦砚回过神来，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功能没能注意到。
“没有，游戏并不那么支持玩家之间互相关联，”祝游方也不隐瞒，很是直接地就透了底，“是我在副本结束之后拿到的特殊奖励。”
那对于只见过一次的人来说，显得有些过分坦率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令人费解。
注意到周围有人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秦砚蹙了下眉，没有兴趣在这种地方谈论这些事：“吃饭了吗？”
“……还没。”陡然切换的话题让祝游方慢了半拍，才给出了答复。
“那一起吃个饭吧。”秦砚的话音才刚落下，接到了他的电话的司机就把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掐得太好的时机让秦砚都不由地感到了一丝微妙，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开门坐进了后座。
大概是很少见到秦砚在工作之外，和什么人有亲密的往来，司机忍不住朝祝游方多看了两眼：“秦总的朋友？”
“算是吧。”并不认为只见了两次面的人，能用这两个字来定义，秦砚却也没有特意去反驳，将之前留在车上的书包拿到身边，顺手合上了车门。
正等着车里的人往边上挪一下，给自己腾出位置的祝游方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弯腰钻了进来。
总觉得这个家伙的内在，和他表现出来的冷漠外表……有那么一点不相符。
“有什么想吃的吗？”一只手搭在身侧放着的书包上，秦砚看了一眼逐渐远离的疗养院，随口问边上的人。
“随便，我不挑。”
“那就去我平时去的那家吧，”秦砚收回视线，朝向前面的司机，“去善予。”
本就是一致的方向，也不需要特意调整什么，司机应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答话。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空调的声响都听得分外清晰。
祝游方的视线落在了秦砚无意识地收紧的手指上，好一会儿，他才看向身侧的人，出声打破了车里沉默的气氛：“很重要的东西？”
秦砚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只是一些小孩子的零食，”并不认为这个人，会认不出这个之前出现在巴士上过的书包，秦砚笑了笑，“你不是也看过吗？”
那会儿对方坐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手里的包还是开着的。
然而，祝游方在盯着秦砚看了一阵子之后，却是重新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太过确定的语气，让秦砚一时之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觉得是就是吧。”于是最后，他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避开了这个问题。
车窗外的风景还在不断地倒退，逐渐亮起的路灯带起朦胧的光晕。秦砚在接下来的好几分钟里，都没能找出下一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的话题。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是因为一直以来接触的人里面，都没有这个类型的，所以他才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吗……？
这么想着，秦砚侧过头，朝边上的人看了过去，却不想正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双纯黑的眸子如同初次窥见时一样冰凉淡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倒映着的自己的样貌太过清晰的缘故，秦砚无端地从中看出了几分别样的专注。
“你……”微张的双唇间刚吐出一个字，到达了目的地的轿车就停了下来，秦砚看着那清楚地写着店名的招牌，有那么一丝没能反应过来的晃神。
“老陈你今天就先下班吧，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并不确定接下来的这一餐饭，要花费多少时间，秦砚不是那么喜欢让人一直等着自己。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记得打电话给我啊！”应下了秦砚的话的司机离开之前，还是不忘这么叮嘱一句，看起来反倒是将自己当成了长辈多于下属。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人不管对待谁，都表现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来吧？
有些东西，即便明知是虚假，也会令人控制不住地沉溺下去——更不用说在不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了。
看着在轿车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脸上的笑容就稍微淡了下来的人，祝游方沉默了片刻，才出声说话：“你没对我这么笑过。”
刚刚在疗养院外面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之后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在对待他的时候，总有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敷衍。
秦砚转过头，看向这个蹙起眉，显得有些不悦的人。
总觉得这个家伙对于他的态度，似乎有点过分自来熟了。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不去思索更深层次的含义，做出应对就变得简单了很多，“还是说……”秦砚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希望和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你？”
轻柔地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却又微弱得仿佛自己的错觉。祝游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片刻的失衡。
“还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将面前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秦砚转过身，朝店里走去，“也就是那么笑的。”
只不过在那之后，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个家伙对人类的情绪与想法有着别样的敏锐，轻易地就看穿了他假面之下的真实。
祝游方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秦砚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小跑着追了上来。
作为这家店的常客，秦砚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店里的人就已经先一步为他准备好了包间。两人所点的食物，也以最快的速度送了上来。
“那么，”叉起几片颜色鲜艳的菜叶送入口中，秦砚看向对面的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两人仅有的关联，也就只有那个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游戏了。
“你最后和她说了什么？”让秦砚感到有些意外的，祝游方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有必要隐瞒的事情，秦砚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忽地反问：“你觉得呢？”
“‘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很显然，在来之前，祝游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要是一般人的话，应该都会这么说吧？”
“但我觉得你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不觉得那种话能有什么作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说自己在意的事情的关系，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疏离感，“虽然这么说……但我也想不出你说的什么。”
才能让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露出那样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阵子，秦砚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把它说出口而已。”
“所以……”他弯起眸子，望着祝游方并没有移开的双眼，轻笑着将当时被轰鸣声盖过的话语，重新复述了一遍，“你就算为此感到高兴也没关系。”
那对于她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情绪，没有任何需要感到痛苦与愧疚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张静娴才是那个被困在那个隧道当中，无法脱身的人，”秦砚略微后靠，摆出放松的姿势，“毕竟她才是那个看起来最疲惫和痛苦的人。”
“……可能连她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然而，灾难当中唯一的幸存者，却成了不断重复着囚禁与屠杀的施暴一方，就仿佛是在用自己的行为，去验证那句被强加在身上的，“是你害死了他们”的罪孽一样。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秦砚拨弄着盘子里被切成小块的牛排，“将那些家伙囚禁在原地的，并不是所谓的怨恨，反而是在此之上生出的痛苦与愧疚。”
“人类的感情……果然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
或许是太久没有驻足观赏过夕阳，也或许是不久前那句“下个月也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吧？”的询问，与预料之中的太过不同，秦砚难得地有些恍惚，以至于在看到树下站着的男人的时候，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忘了给你留联系方式，”于是祝游方自己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的冷淡，“所以自己找过来了。”
“这游戏有特殊的定位方式？”秦砚回过神来，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的功能没能注意到。
“没有，游戏并不那么支持玩家之间互相关联，”祝游方也不隐瞒，很是直接地就透了底，“是我在副本结束之后拿到的特殊奖励。”
那对于只见过一次的人来说，显得有些过分坦率的态度，还是和之前一样令人费解。
注意到周围有人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秦砚蹙了下眉，没有兴趣在这种地方谈论这些事：“吃饭了吗？”
“……还没。”陡然切换的话题让祝游方慢了半拍，才给出了答复。
“那一起吃个饭吧。”秦砚的话音才刚落下，接到了他的电话的司机就把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掐得太好的时机让秦砚都不由地感到了一丝微妙，但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开门坐进了后座。
大概是很少见到秦砚在工作之外，和什么人有亲密的往来，司机忍不住朝祝游方多看了两眼：“秦总的朋友？”
“算是吧。”并不认为只见了两次面的人，能用这两个字来定义，秦砚却也没有特意去反驳，将之前留在车上的书包拿到身边，顺手合上了车门。
正等着车里的人往边上挪一下，给自己腾出位置的祝游方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弯腰钻了进来。
总觉得这个家伙的内在，和他表现出来的冷漠外表……有那么一点不相符。
“有什么想吃的吗？”一只手搭在身侧放着的书包上，秦砚看了一眼逐渐远离的疗养院，随口问边上的人。
“随便，我不挑。”
“那就去我平时去的那家吧，”秦砚收回视线，朝向前面的司机，“去善予。”
本就是一致的方向，也不需要特意调整什么，司机应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再答话。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空调的声响都听得分外清晰。
祝游方的视线落在了秦砚无意识地收紧的手指上，好一会儿，他才看向身侧的人，出声打破了车里沉默的气氛：“很重要的东西？”
秦砚眨了一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只是一些小孩子的零食，”并不认为这个人，会认不出这个之前出现在巴士上过的书包，秦砚笑了笑，“你不是也看过吗？”
那会儿对方坐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手里的包还是开着的。
然而，祝游方在盯着秦砚看了一阵子之后，却是重新肯定了自己的看法：“是很重要的东西。”
那太过确定的语气，让秦砚一时之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觉得是就是吧。”于是最后，他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避开了这个问题。
车窗外的风景还在不断地倒退，逐渐亮起的路灯带起朦胧的光晕。秦砚在接下来的好几分钟里，都没能找出下一个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的话题。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是因为一直以来接触的人里面，都没有这个类型的，所以他才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吗……？
这么想着，秦砚侧过头，朝边上的人看了过去，却不想正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双纯黑的眸子如同初次窥见时一样冰凉淡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倒映着的自己的样貌太过清晰的缘故，秦砚无端地从中看出了几分别样的专注。
“你……”微张的双唇间刚吐出一个字，到达了目的地的轿车就停了下来，秦砚看着那清楚地写着店名的招牌，有那么一丝没能反应过来的晃神。
“老陈你今天就先下班吧，待会儿我自己回去。”并不确定接下来的这一餐饭，要花费多少时间，秦砚不是那么喜欢让人一直等着自己。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记得打电话给我啊！”应下了秦砚的话的司机离开之前，还是不忘这么叮嘱一句，看起来反倒是将自己当成了长辈多于下属。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人不管对待谁，都表现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来吧？
有些东西，即便明知是虚假，也会令人控制不住地沉溺下去——更不用说在不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了。
看着在轿车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脸上的笑容就稍微淡了下来的人，祝游方沉默了片刻，才出声说话：“你没对我这么笑过。”
刚刚在疗养院外面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之后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也是——这个人在对待他的时候，总有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敷衍。
秦砚转过头，看向这个蹙起眉，显得有些不悦的人。
总觉得这个家伙对于他的态度，似乎有点过分自来熟了。
“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不是吗？”不去思索更深层次的含义，做出应对就变得简单了很多，“还是说……”秦砚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希望和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你？”
轻柔地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却又微弱得仿佛自己的错觉。祝游方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片刻的失衡。
“还有，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将面前的人的反应看在眼中，秦砚转过身，朝店里走去，“也就是那么笑的。”
只不过在那之后，似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个家伙对人类的情绪与想法有着别样的敏锐，轻易地就看穿了他假面之下的真实。
祝游方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秦砚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小跑着追了上来。
作为这家店的常客，秦砚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店里的人就已经先一步为他准备好了包间。两人所点的食物，也以最快的速度送了上来。
“那么，”叉起几片颜色鲜艳的菜叶送入口中，秦砚看向对面的人，“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两人仅有的关联，也就只有那个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游戏了。
“你最后和她说了什么？”让秦砚感到有些意外的，祝游方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有必要隐瞒的事情，秦砚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忽地反问：“你觉得呢？”
“‘所以你不需要感到愧疚’，”很显然，在来之前，祝游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要是一般人的话，应该都会这么说吧？”
“但我觉得你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也不觉得那种话能有什么作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说自己在意的事情的关系，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疏离感，“虽然这么说……但我也想不出你说的什么。”
才能让那个人在最后的时刻，露出那样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阵子，秦砚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大概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把它说出口而已。”
“所以……”他弯起眸子，望着祝游方并没有移开的双眼，轻笑着将当时被轰鸣声盖过的话语，重新复述了一遍，“你就算为此感到高兴也没关系。”
那对于她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情绪，没有任何需要感到痛苦与愧疚的地方。
“其实一开始，我还以为张静娴才是那个被困在那个隧道当中，无法脱身的人，”秦砚略微后靠，摆出放松的姿势，“毕竟她才是那个看起来最疲惫和痛苦的人。”
“……可能连她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然而，灾难当中唯一的幸存者，却成了不断重复着囚禁与屠杀的施暴一方，就仿佛是在用自己的行为，去验证那句被强加在身上的，“是你害死了他们”的罪孽一样。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秦砚拨弄着盘子里被切成小块的牛排，“将那些家伙囚禁在原地的，并不是所谓的怨恨，反而是在此之上生出的痛苦与愧疚。”
“人类的感情……果然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