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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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此番回圣主，并不是为了什么物资。市民代表难得作出了正确的决断，亲王是真的在无理取闹，援助请求上粮食和建材的量都大得吓人，足以再造一座卫城出来。所以，方汀所说“失去理智”的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在吕讷身上，他冷静得如同河边的一块石头，大家就是害怕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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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领主长途跋涉去都城，都会带一名信任的随从，历史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人物暴死于暗杀了。然而这次，吕讷方汀、图道尔、甚至是格雷格都没有带，而是选了几名法卫的美女与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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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卫女人如大海一般活泼可爱，脾气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她生气只是因为海鸥没有为她停留。这样的女人会让亲王枯燥的长途旅行变得有趣，有时甚至会忽略掉她们姿色上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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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叹了口气，召一位侍女入他的马车。士兵刚刚把门关上，吕讷就把侍女的衣物扯开，后者尖叫了一声，赶紧遮住失礼的地方。“我没想到，原来风度翩翩的吕讷殿下也会有如此......热情的一面。”不光是她吃了一惊，连外头的士兵都愣住了，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开车门看看里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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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挥手命令侍女把手拿开，然后就静静地盯着她看。“等到了圣主城，我可能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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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侍女有些腼腆，手拿开一会又下意识地遮住。“看来陛下管得太严，把您给憋坏了。可是大家常说，十一世陛下最擅长的就是四处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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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倒是不怎么管这些。”吕讷用侍女的衣服把她的手绑在脑后，接着重新坐回座位。“是因为克洛维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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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殿下？”侍女边说边扭来扭去，令吕讷变换了坐姿。“是当今北方鸦卫的领主、您的弟弟？可我听说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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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个了。”吕讷皱着眉头打断了她，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刚才你说到我的父王擅长四处留情？我想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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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侍女和亲王嬉笑起来，再后面的话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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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亲王正值壮年，有些需求非常正常，护卫他的士兵多是羡慕。不过王妃被人刺杀的阴云尚留在宫廷守卫们的心中，他们不知道这次是否会有女士遭殃。关于那次暗杀，有人猜测是亲王的仰慕者所为，而更多人相信是场意外，谁都不愿承认嫉妒过那个丑陋的女人。更有阴谋论者，怀疑整件事就是吕讷一手策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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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和侍女说些令人害羞的话，吕讷还在着手给一些人写信。第一封写给法卫城的长老团。再聪明的人也会出纰漏，吕讷将没有嘱咐到的事情陆续写在信上寄回法卫城，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关于海盗的处置。如果他得知格雷格早已经率军出海，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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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信使出发之后，吕讷一直心不在焉。一离开法卫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担心，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彻底变成一个法卫人了。一想到这里，吕讷心中就无比愤怒，他应该是一名纯正的圣主贵族，生来无比高贵优雅，而不是为了在法卫吹海风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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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爱嚼舌的人都喜欢谈论各位王子。”侍女不小心打开了话匣子，好像她知道吕讷心里在想什么。“赛克罗殿下正义凛然，贝瑞德殿下强壮健康，而您无疑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说着她便倒在吕讷的怀里。“另外三位小王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看上去都......非常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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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市民们都是这么看我们的。”吕讷有些嫉妒，他的哥哥被人冠以高尚的品格，而他却只是可有可无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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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们收到亲王的命令之后，再也不敢那特权随意差使人了，大臣们终于过上了清闲的日子。“殿下在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巡查城内各处。”图道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年轻人就是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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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头的将军才是好将军。”格雷格对亲王的印象又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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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点时间，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图道尔边说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上面都是他自己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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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道尔的笔迹带着圣主人特有的高贵风格，每个单词的最后一个字母上都拖着特别的尾巴。一些老学士时常使用古时的单词拼写法，看上去冗长累赘。图道尔怕麻烦，只是稍稍在词尾提起笔尖，显得轻松诙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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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格饶有兴致地拿起书本：“我看看。《国王的情妇》，是写什么的？”说着就翻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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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陛下身边担任近卫，”图道尔似乎非常自豪，“他最常拜托我做的事情，就是帮他离开君王主堡，到圣主城各地去寻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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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传闻是真的。”格雷格经过图道尔的指点，读到一段在朝圣日的夜晚，国王在圣主城最最阴暗的角落，趁着人的本能作祟，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人掐死在自己身下的故事。他惊讶地摇了摇头，又向后多翻了几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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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现在我已不再是近卫。”图道尔收回著作，“这本书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想我会在不久后找人复写，然后出售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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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之前就抢先读到真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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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图道尔闷声走入大厅，看上去脸色很差。他径直坐在格雷格旁边，整个身子都倒向椅子。“殿下命我暂时不要把书的消息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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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格愣了一下：“书？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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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情妇》啊！”图道尔仰面哀叹，“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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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这种事告诉殿下？”格雷格原本想笑，但转念又换了一种问法。“为什么殿下会关心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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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早就知道了，”图道尔和吕讷关系一直很好，“是他支持我写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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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进入圣主地界后，王国迎来了真正的冬季。一到这个寒冷的日子，他就会想到远在北方的弟弟克洛维。他穿起厚重的熊皮大衣，即使如此，他那孱弱的身体仍然感受到寒冷。这才冬季伊始，更不用说克洛维和极北之地、高耸雪山上的鸦卫城了。他一定冻得要死，吕讷心疼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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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已经有三位王子离开都城，成为统领一方的亲王。往好处想，他们是王国五分之一领土的所有者，领土内的一切都属于他们。然而另一方面，他们必须听从国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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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伊斯滕是个好国王，他听从人们的意见，设立市民代表团，几乎每一件事都要询问城里的市民，为所有人谋福就是为王国谋福。但就是这样一位君王，他竟然连续将自己的三个儿子赶出都城，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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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骗子！吕讷紧紧咬着牙，如果他能把眼光放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而不是到处去寻女人，王储之位绝不会轻易轮到赛克罗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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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圣主后，克洛维一直有和吕讷书信来往，但后者回信的次数不多。信上大多是关心哥哥的话语，因为他知道，所有被册封为亲王的兄弟之中，吕讷一定是最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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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卫有全王国最智慧的法师，”克洛维在得知吕讷被册封后曾立刻写信给吕讷，“我曾去过一次法卫城，高高的主堡主堡顶端夜晚会发出蓝色的光芒，海上的水手可以将它视作灯塔，所以他们永远都不会迷路。父王让您去法卫，一定是想让您成为法卫和查美伦家族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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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查美伦再一次拿起笔，准备久违地给弟弟写一封信。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好久，迟迟没有落下，吕讷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把笔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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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侍女有些疑惑：“您不打算给克洛维殿下写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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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摇了摇头，重新捏住笔。直到侍女因为无聊沉沉睡去，他才开始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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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带着亲王的亲笔信启程前往鸦卫，吕讷命令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克洛维亲王的手上。他马不停蹄地穿过低地和山脉，在河边修整换马，最后进入大雪纷飞的鸦卫领地。但是这段路程，他就用掉了三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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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看见白色的边境堡垒，一队士兵就踩着雪快步向他走来：“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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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查美伦殿下的信使！”他挥了挥手里金色的旗帜，这代表了他为皇室服务的身份。“我要在三天之内见到克洛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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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卫守卫为信使指名了捷径，果然在第六天送到了鸦卫亲王的手里。这位殿下即将二十岁，常年深居气温低下的鸦卫城内让他的肌肤也变得雪白剔透。他一听说是哥哥吕讷的来信，立刻瞪大的金色的眸子：“快点，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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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急着打开信戳，一看到吕讷那优雅的笔迹他就觉得分外亲切，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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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弟弟，”吕讷在信中写道，“很抱歉我很久没有和你写信。这几天我前往圣主城，路上孤单无聊，我第一个想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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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这里，克洛维提前结束了正在进行的会议，没有什么比读哥哥的信要来得重要。他一起身，身边的侍从就把厚厚的大衣为他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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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絮絮叨叨写了很多查美伦兄弟在圣主城时的童年往事，令克洛维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我记得那时父亲和贝瑞德练剑，哥哥很快就被打趴在了地上。父亲和赛克罗哥哥都在等他自己站起来，我走过去扶他。你和拉尔呢，竟然在门口大哭起来，还喊‘不要打哥哥’，惹得我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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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又笑了。事实上，吕讷没有写的事情克洛维也知道。他听到父亲教育贝瑞德，“如果以后吕讷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夜里吕讷和伊斯滕还为此争论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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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已经无法满足我对你的思念，亲爱的弟弟。”吕讷在最后写道，“请你来圣主城，和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见上一面。这样，就算是回到法卫城，我也能安眠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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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信的克洛维立刻抬起头，和侍从说自己要去圣主城。侍从立刻准备足够的衣服和各类出行物品，一路的护卫自然也要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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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离开圣徒山的第三天，吕讷亲王抵达圣主城。他知道克洛维不会那么快到圣主，率先进入城内。圣主守卫看到亲王大驾光临，全都吓了一跳，他们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通知，因为吕讷骗那些堡垒守卫无需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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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君王主堡里的查美伦一家自然也是一惊，贝瑞德第一个出城迎接，给吕讷一个大大的拥抱：“吕讷！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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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单独见父王。”说着吕讷痛哼一声，“你是不是又变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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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和赛克罗一同出面迎接吕讷，他们一一和他拥抱，寒暄之后陛下才问他：“怎么这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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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念我的哥哥们，来看一看。”吕讷停了一会。“事情也是有的，关于我要求的那批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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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求的太多。”伊斯滕一边遣退其他儿子们一边和吕讷往主堡内走，“市民代表驳回了请求，我想你已经读过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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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跨步与伊斯滕并肩：“市民代表不一定了解法卫的情况，除了白金湾海盗猖獗，渔民不敢出海，作物收成更是一年比一年差，已经有数个小镇、村庄的住民逃离法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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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重复信上的事情，”吕讷没等父亲开口又继续说，“这次来我只是想和您还有其他亲人见个面，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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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这么说了，伊斯滕也没办法继续和吕讷争论这件事。吕讷邀请他一同出去走走，伊斯滕甚是欣慰，往昔心高气傲的吕讷从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让他去法卫、又把图道尔交给他，都是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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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在圣主城纯白色的街道上，放眼望去，空中都泛着微光，随随便便就能看见彩虹。伊斯滕经常出入城市，市民们对与在街道上见到国王陛下并不惊讶，礼貌地问好行礼。至于吕讷，大家都有些陌生，但因为和伊斯滕一样都出身查美伦，所以同样被亲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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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城看上去永远是那么光鲜亮丽。”吕讷踩在阶梯上，低头俯视没有一丝污垢的广场，中央的圣女雕塑高举一个碟子，清水从中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鸟儿飞来饮水休憩。“然而各种疾病仍然会找上这里的市民，我时常想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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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越走越偏僻，直到身边的行人不断减少，伊斯滕才发现了问题。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后者同样露出了警戒的神色，稍稍握紧了手里的长斧。吕讷看似没有带一兵一卒，然而周围暗巷颇多，谁也不知道会从阴影处钻出多少歹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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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忽然转身，从伊斯滕失去青春弹性的老脸上看出了戒备和疏远。他分外失望，原来父亲也会防范自己的儿子。“最近我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接着刚才的话题。“不管是哪里，只要有城市、有人，肮脏的东西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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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终于记起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他的面前正是那晚图道尔带他来的那扇大门，现在它正紧紧锁闭着，和墙壁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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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知道这个地方，只要稍稍装作顽劣的样子，城里的下人都会推荐爵爷们到这种地方转一转。他指着伊斯滕身后的侍卫：“你们，把这扇门打开，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扣押至牢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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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伊斯滕觉得后背刺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他制止了正要上前的士兵：“住在这里的是普通市民，你没有权力无辜逮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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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里危害城市治安、滥交、制造疾病，这些罪名本可以处刑，但我现在只是要逮捕他们，日后审判。”说着吕讷又向守卫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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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有些恼火了，好像要极力维护什么似的。“你说了，没有这个权力！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必须先召开市民代表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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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在一周之前，吕讷绝对会当场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吼起来，实际上他已经怒火中烧，“没有权力”这几个单词萦绕在他耳边，如同一道恶毒的诅咒。他强行忍下怒火，默念数字，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睛说道：“好，就召集市民代表！向法卫城援助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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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一甩长袍下摆，从伊斯滕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返回君王主堡。伊斯滕还沉浸在紧张和后悔之中，他在吕讷的身影里看到了自信，好像已经得逞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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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是所有查美伦兄弟中最反对组建市民代表团的一个。“王国的事，当然只有皇家才能处理，怎么可以交给一窍不通的下等市民？”他这样反问伊斯滕，带着所有爵爷都会有的骄傲和理所当然。最后，要不是赛克罗的支持和伊斯滕自己一意孤行，市民代表这个头衔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出现在王国各大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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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城市民会议最多可有百余人参加，这些人可以是农民，可以是渔夫，只要在圣主城有一套房子，就可以申请成为市民代表。不过事实上，最多一次与会人数的记录是六十余人，并非所有市民代表都会在开会这一天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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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场的市民代表一共三十二人，他们穿着各异，但都能完整蔽体，为了开会，代表们都会精心准备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即使那只是粗麻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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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们全部到场后，圣主总管提前提醒他们：“由于今天讨论的议题设计法卫，所以在场的代表中必须超过半数和法卫有所联系，以维持会议的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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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名渔夫举起了手，“我姨妈表弟的儿媳是法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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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点点头：“算一个。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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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名猎人举手了：“我的狗是在法卫属的审判森林里买的，那商人只要了我二十铜币。”众人哄笑，更有一个人叫道：“那是因为你的狗天生瞎了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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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个。”总管记了一笔，“不要一个一个说了，有关系的都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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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和法卫有关系的”代表正好有十六位，占了总数的一半。总管满意地让他们把手放下，退到后头通知陛下会议可以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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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上台前和一名市民代表通了眼神，那是一位地道的法卫人。后者向亲王点点头，接着不动声色地藏进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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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市民代表都在一间小得无法摆任何桌椅的房间里进行，但圣主城里的这间大厅无疑比国王的御前会议厅还要大上不少。吕讷走到台前，从屋顶上的小窗透进来，微微刺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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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民们依旧吵闹，吕讷皱着眉头猛拍桌面，他们就像学生一样排排坐在亲王面前，不过还是有人交头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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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开口了。“会议开始。这次会议有两项重要的议题，第一个，有关于对法卫城的物资援助。法卫城进来遭受到了海盗的猛攻，所以为了维持渔民们的正常生活，必须要有其它领地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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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列出清单，其中包括供人生存的粮食、布料，修缮损坏建筑的石料、木料，赔偿商人因海外商路阻塞造成的损失等等，无论哪一项都数量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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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物资量，听上去好像很多。”一位代表发言了，“我们拿得出这么多东西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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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靠圣主一地可能会不够。”吕讷的语气没有发生变化，“但要是全王国协力，这些量不会有什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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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卫一地造成的损失，竟然要王国全境来弥补，听上去有些可怕。市民们给出的拒绝理由是，圣主拿不出那么多，而对于无法上陆的海盗，渔民们可以暂时转为农作生产，等风头过去，再出海捕鱼。“听说法卫作物产量低下，有了渔民的帮助，情况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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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携众儿子也参加了会议，就静静地坐在代表们的对面。伊斯滕并非不愿意帮助吕讷，如果他肯减少一半的要求量，陛下就可以立刻派出运输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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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吕讷又当众坚持自己的要求，分毫都不打算减。代表们也不想和亲王闹僵，他们承诺，会将物资分批，以五年为限送到法卫，这才让吕讷答应下来。接着进行投票表决，既然是代表自己提出的建议，自然以多数赞成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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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拍了拍手：“很高兴能和各位达成共识，那么我们开始下一项议题。我在圣主城内发现一处窝点，里面都是污秽不堪的歹徒，这实在是影响城市的发展。所以我提议，派出部队进行清理，把所有居住在那里的人暂时扣押，有罪的审判，有病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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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议题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大家一致认为污点必须清除，而亲王提出的解决方法也很得民心，几乎没有人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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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伊斯滕耷拉下肩膀，那里虽然脏乱，却给他带来了不少“美好的回忆”。现在儿子一回来，就把他从美梦中惊醒，不由地觉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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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窝点的任务落在吕讷头上，伊斯滕拨出一批圣主城士兵供他调遣。吕讷一刻也没有耽搁，领着士兵就冲向那扇隐秘的大门。强壮的士兵几脚踹开门，提着武器列队进入，不一会就传出了惊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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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打算，只是用利刃指着里头的居民，让他们自行跪在地上束手待擒。一些喝多了酒的，疯疯癫癫想要冲出包围，士兵这才将出手将他打翻在地，率先用绳子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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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声引来了围观的市民，他们看见门口站着法卫领主，觉得非常新鲜，在一旁评头论足。圣主士兵扛着一个个被死死捆住的罪人扔上囚车，不少人什么都没有穿，吐得地上一片脏污，令围观者厌恶地向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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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露出了微笑。既然不可以直接惩戒伊斯滕，用这样的方法让他消沉也挺爽快。士兵们的工作即将完成，囚车带着最后一批人上路后，吕讷也准备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从众人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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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金色的身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马上就要隐没在人群之中。吕讷转头看去，竟然发现一个留着金发的小女孩，她提着篮子，用鼠色的眸子看着吕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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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查美伦家族的人才有金发。吕讷一个激灵，重新从马车台阶上倒退下来，女孩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挤开身后的人快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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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把那个金发的女孩带来！”吕讷向前一指，士兵们立刻跑去，推倒了不少围观的人。场面立刻变得混乱，市民没方向地四处推搡、逃跑，士兵根本没办法跟着那个女孩，不一会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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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确信自己看到的是金发，但已经不可能继续调查下去了，只好叫回士兵准备撤退。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踩死了多少无辜市民，等到彻底安静下来，狭窄的巷子里果然躺着几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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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吕讷心情舒畅，站在原来居住的寝宫阳台喝酒。如果早早让他当家，圣主城里这些隐秘肮脏的地方绝不可能存在那么久。他望着城市北门的方向，期待克洛维来到他们曾经一同居住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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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亲王果然于次日正午抵达圣主城。他来时已告知父王，查美伦一家一同迎接了他们的亲人。克洛维先和父亲等人一一拥抱问好，最后站在了吕讷面前，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最后张开双臂重重地抱在一起，吕讷还用自己那瘦弱的身板将克洛维抱离地面，发出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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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卫城如何？”查美伦们在剧院看戏时，吕讷歪着头轻轻问克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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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笑着耸耸肩：“什么东西都是白色的：白色的风景，白色的衣服，连我的脸都变白了。”成年后的克洛维开始显现出应有的气质，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随心所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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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你白了。”说着吕讷就在弟弟的脸上捏了一把，“嗯，还变得有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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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克洛维皱起眉头，但笑容愈发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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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看得戏是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最后有情人一同纵身跃如大海，摆脱了恶意中伤者的纠缠和命运的束缚。老国王看得用情，他站起来高举酒杯，为戏中的角色流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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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看了伊斯滕一眼，继续贴在克洛维耳边：“父亲准备为你找一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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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克洛维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和吕讷长得分外相似，后者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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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就是我唤你来的原因。”吕讷为向弟弟隐瞒这件事而开口道歉，“你瞧，你今年也二十岁了，是时候找一名伴侣了。现在，算上小库宁，我们六兄弟全都没有结婚，父亲早就愁得满头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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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先由哥哥们开始才对。”克洛维说话支支吾吾，看向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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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安排好了的，到时你就在其中找一个顺眼的就行了。”吕讷忽然变得强硬起来，戏剧正好结束，众人准备退场，兄弟俩不再谈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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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了解克洛维的性子，这件事足够他一个人烦恼一段时间，所以即使伊斯滕根本就没打算为他包办一场婚姻，吕讷也可以把它变出来。看完悲情戏剧的国王还意犹未尽，他又想到了自己和刚刚被倒回的安乐窝，连流泪的念头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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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戏剧很不错，”吕讷和父亲走在一起，“我想起了自己不足一天的爱情，真是如同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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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知道这桩婚事。吕讷在“王妃”死后发出婚礼请柬，又在稍晚一些时候发出王妃已死的消息。对于父亲，吕讷给出的理由是“她酒后吐出爱慕虚荣的真言，我一气之下令人杀了她。”这样一来，老国王碍于面子，没有去法卫证实这件事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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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我亲身经历的悲剧，父亲。”吕讷故作悲伤地顺了顺额前的头发，那是他刻意留长的。“克洛维的婚事一定要您来包办。不仅是他，拉尔和哥哥们的也必须这么做，只是因为今天他在这里，机会难得。如果再不行动，他也会像两位哥哥一样迟迟不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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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觉得吕讷说得有道理，他一直都觉得吕讷是儿子之中最深思熟虑的，国王之位非他莫属。陛下点头答应下来：“近期就办，如果你想负责，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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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吕讷握住父亲的手，“您是我们的父亲，现在是您体现出关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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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为克洛维亲王征婚的公告就张贴在了圣主城以及境内各大庄园，但是人言的威力已经将它推向整个王国。陛下将征婚的地点选在靠近鸦卫领地的某个公爵庄园里，这样新人就可以尽快完婚，高高兴兴地回到鸦卫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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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上没有提及婚嫁的标准，只要是女性，不管是公爵之女、弄臣之女、贫民之女、就算是母猪，你也可以排队前来征婚。当日的公爵庄园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吕讷想起了自己征婚时的场景，大抵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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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一脸怒容地坐在高台上，俊俏的脸庞充满了威严。虽说是为他寻找伴侣，国王陛下一直控制这场面，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最后还是由伊斯滕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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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的标准很高，要年轻貌美、品德高尚。贵族之女尚有谱系可以查询她们的履历，等到了平民，一切就都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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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女儿，陛下。”一位老父亲在女儿身旁手舞足蹈，“她是村子里的织布好手，她织出来的布，用上好几年都不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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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并不缺少不料。”伊斯滕委婉地拒绝了他，挥手要求下一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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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赛克罗和贝瑞德至今没有找到配偶并不是偶然，查美伦家的人都又挑剔又骄傲，其实伊斯滕心里也在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出来，她最好是某名公爵治下伯爵的女儿，这样既不辱皇室之名，又可以巩固家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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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结束之际，所有前来应征的人都会被赶出庄园，第二天再来排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克洛维常常犯困睡着，还得清清嗓子，确保自己不会哑掉。终于熬到晚上，他离开高台走向庄园主堡，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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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知道克洛维很累，悄悄地从背后靠近他，把双手放在弟弟僵硬的肩膀上。克洛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闭上了眼睛。“嗯......这么纤细的手指，一定是吕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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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猜你的某个侍女。”吕讷笑着走到弟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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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摇头道：“她们的手上结着茧子，比你粗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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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进了克洛维的房间，说是要帮他按摩肩膀。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克洛维没有拒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哥哥的手落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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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的手指细细长袖，骨骼清晰分明，力道轻柔地像是划过春天的微风。克洛维觉得觉得很痒，嘻嘻笑了起来，吕讷觉得他不正经，便停下手来：“这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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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痒了！”克洛维抓住吕讷的手，“重一些，我都感觉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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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用尽了力气也就那点效果，但克洛维已经觉得很放松了，肩膀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他瘫倒在椅子里，解开几颗衬衣的钮扣。“我不想找什么王妃，一点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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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父亲的命令。”吕讷从上往下看着克洛维精致的锁骨，它像雪一般洁白，甚至有些剔透。
”（style="display:none
“父亲根本不了解我！”克洛维激动，“世上男女可有真情实感，可能纯洁无暇？他只不过是想有人继承血脉，既然这样，只要赛克罗哥哥结婚就好了！”
”（style="display:none
吕讷的沉默让克洛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站了起来，脸上有些红。“总之，我不想结婚。”说罢就离开房间，出去冷静一下。
”（style="display:none
征婚第四天，克洛维在台上不敢看不远处的吕讷，昨夜的疲惫让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吕讷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弟弟，用手挡着自己的嘴巴，但从那弯弯的眼睛看来，他应该是在笑。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还在为儿子甄选王妃，一个又一个女子被他挥手遣走，看来又是没有结果的一天。
”（style="display:none
总管悄悄上台，稍有些失礼地打断陛下的思路。“非常抱歉打扰您，陛下。可我必须提醒您，今天有一名贵客也在行列之中。”
”（style="display:none
来了。吕讷自信地翘起一条腿。
”（style="display:none
一辆由百名士兵护送的白色马车停在了庄园大门外，管家为车内的主人打开车门。门内探出一条匀称的小腿，在白雪中微微发光。车旁的女管家伸手过去，搭住主人纤细的手掌，这时的女管家竟然脸红起来，背弯得更低了。
”（style="display:none
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女人，穿着玫瑰红的长裙，披着厚实漂亮的鹿皮披肩。头巾将她的长发藏了起来，但还是有几绺褐色的发丝垂在脸颊边。腰间的束腰将胸脯拱起，雪花落在她没有遮掩的手臂上，让人担心她是否会因此着凉。
”（style="display:none
她有一对狭长的眼睛，即使不做任何表情，都会让人以为她在对着自己笑。不纯正的黑色瞳孔里，稍稍带有一些紫色。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一对小小的酒窝。
”（style="display:none
两名女侍为她提着红裙，身边飞着几颗由一位女法师操控的火球，不致女主人穿臃肿的保暖服饰。她每踏出一步，火球就会为她消融地上的积雪，升腾的雾气让她变得虚幻缥缈。
”（style="display:none
“贵客正是英菲宁女伯爵。”伊斯滕身边的总管红着脸悄悄说道。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同样老脸一红，或者说，在场所有的贵族的脸都红了，即使是自认清高的克洛维，现在也难免羞愧地低着头。只有不明所以、觉得此人美丽的普通平民们，还瞪大了眼睛，极力将她装进自己的心里。
”（style="display:none
英菲宁摇着胯走向陛下，向每一位偷偷瞄她的爵爷问好。伊斯滕故作镇静，热烈欢迎了她：“您好，英菲宁伯爵，原来您也得到消息了？我还以为消息即使传到鸦卫，您也会嫌犬子太过年轻。”
”（style="display:none
英菲宁眯着眼轻轻地笑：“陛下如此伟大，您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女伯爵似乎意有他指，斜睨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克洛维。吕讷则在一边发暗火，好小子，我算尽机关，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你早就认识这个女人。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是出了名的爱慕美女，英菲宁自然也在他的追求名单之内。在场所有贵族和爵爷都对她动过心，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英菲宁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style="display:none
如此美艳又贞洁，全王国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人来。伊斯滕几乎是立刻下定了决心，就算英菲宁嫁给克洛维，对儿媳下手也比以前更加简单。
”（style="display:none
其他前来应征的女子看到英菲宁的容貌，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悻悻地从庄园离开。英菲宁转头看着吕讷，眼睛还是弯弯地笑着，皱起的眉头里却充满了哀怨。吕讷挥手招来一名侍从，偏头和他说了几句。侍从从庄园的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大神骏的马来，英菲宁立刻就松开眉头，笑意变得更浓了。
”（style="display:none
婚礼即刻举办，宴会所需要的食物、教士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送到庄园里，新人们只需要稍待片刻。克洛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和所有人一样，碰过英菲宁的身体。如果她把事情说出来，克洛维一辈子的名誉就算是毁了。
”（style="display:none
宴会如期开始，英菲宁花了几个小时换上婚礼用的白色礼服，肩上披的是雪狐皮制的披肩。教士和国王一同为他们作见证，伊斯滕看着面前的克洛维，有了英菲宁，就算相隔再远，儿子也不会再缺失母性的爱了。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誓约，娶英菲宁女伯爵为妻。至此，国王收回了女伯爵的封地，所属仆从、士兵和下辖的贵族重归王国所有。如果克洛维有意离婚，他将受到责罚，封地也会原封不动地归还英菲宁。克洛维给妻子戴上戒指，他看到英菲宁向他舔了舔嘴唇，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手一抖将戒指丢在了地上。
”（style="display:none
戒指咕噜噜滚了出去，撞到吕讷的靴子才停下。吕讷弯腰拾起，抬脚走上新人所在的平台。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紧闭双唇，浑身颤抖地盯着吕讷，后者也一言不发。两人交接戒指的瞬间，吕讷碰到了克洛维的手指，突然他张开手掌将弟弟的手牢牢抓住、克洛维抬高视线，看到了吕讷无比痛心，充满晶莹的眼睛。
”（style="display:none
在场众人只以为是深深的兄弟情谊，不禁也为之动容。只有英菲宁轻轻冷哼一声，还催促教士婚礼继续。吕讷松开手，让克洛维把戒指戴在英菲宁的手上。
”（style="display:none
婚礼仪式完成，两人正式结为夫妻，人们起身鼓掌庆祝，拥着新人前往大厅用餐、狂欢。伊斯滕着实为儿子感到高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
”（style="display:none
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席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躺着的爵爷，酒杯倒在桌角，滴着残留的酒水。伊斯滕扑倒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像谁举杯，说了几句漂亮话，然后倾斜酒杯，失手将它丢在地上。满堂都是人们的呢喃低语，如同无数魔鬼悄悄念咒。
”（style="display:none
英菲宁毫无醉态，坐在最高的席位上翘着一条腿，无聊地俯视着渐渐安静的宴会厅。吕讷从墙角变走出来，为自己的杯子斟满酒水，边喝边向英菲宁走去。英菲宁王妃来了兴致，换一条腿翘，等着吕讷过来。新婚之夜就要出轨，想想还有些浪漫。
”（style="display:none
然而，吕讷今夜的目标并不是她。他走到英菲宁面前，忽然转身来到已经醉倒的克洛维面前，一把将他抱起。英菲宁的笑容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查美伦兄弟一同消失在大厅后的走廊里。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被移动时的摇晃弄醒，大厅外冰凉的空气让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以为是英菲宁抱着他，所以稍稍挣扎了一下：“还、还不是时候。”
”（style="display:none
“不是什么时候？”吕讷哈哈大笑，事实上，他已经因为抱着克洛维走了一段路，脸憋得通红。
”（style="display:none
“哥哥？”克洛维惊讶地挺起上身，“您竟然抱得动我？”
”（style="display:none
“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重。”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在英菲宁面前装模作样。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要求自己走，吕讷将他放下，掩饰了一下自己抹汗的动作。克洛维扶着墙壁想要回房，但一想到英菲宁可能在那里等着他，又停住了脚步。
”（style="display:none
吕讷看出了他的心思：“英菲宁不在房里。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去我的房间。”
”（style="display:none
按理领主长途跋涉去都城，都会带一名信任的随从，历史上已经有数不清的人物暴死于暗杀了。然而这次，吕讷方汀、图道尔、甚至是格雷格都没有带，而是选了几名法卫的美女与他同行。
”（style="display:none
法卫女人如大海一般活泼可爱，脾气更是令人捉摸不透，有时她生气只是因为海鸥没有为她停留。这样的女人会让亲王枯燥的长途旅行变得有趣，有时甚至会忽略掉她们姿色上的不足。
”（style="display:none
吕讷叹了口气，召一位侍女入他的马车。士兵刚刚把门关上，吕讷就把侍女的衣物扯开，后者尖叫了一声，赶紧遮住失礼的地方。“我没想到，原来风度翩翩的吕讷殿下也会有如此......热情的一面。”不光是她吃了一惊，连外头的士兵都愣住了，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开车门看看里面的情况。
”（style="display:none
吕讷挥手命令侍女把手拿开，然后就静静地盯着她看。“等到了圣主城，我可能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style="display:none
这位侍女有些腼腆，手拿开一会又下意识地遮住。“看来陛下管得太严，把您给憋坏了。可是大家常说，十一世陛下最擅长的就是四处留情。”
”（style="display:none
“父王倒是不怎么管这些。”吕讷用侍女的衣服把她的手绑在脑后，接着重新坐回座位。“是因为克洛维的缘故。”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殿下？”侍女边说边扭来扭去，令吕讷变换了坐姿。“是当今北方鸦卫的领主、您的弟弟？可我听说他是——”
”（style="display:none
“别说这个了。”吕讷皱着眉头打断了她，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刚才你说到我的父王擅长四处留情？我想听这个。”
”（style="display:none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侍女和亲王嬉笑起来，再后面的话听不见了。
”（style="display:none
吕讷亲王正值壮年，有些需求非常正常，护卫他的士兵多是羡慕。不过王妃被人刺杀的阴云尚留在宫廷守卫们的心中，他们不知道这次是否会有女士遭殃。关于那次暗杀，有人猜测是亲王的仰慕者所为，而更多人相信是场意外，谁都不愿承认嫉妒过那个丑陋的女人。更有阴谋论者，怀疑整件事就是吕讷一手策划的。
”（style="display:none
除了和侍女说些令人害羞的话，吕讷还在着手给一些人写信。第一封写给法卫城的长老团。再聪明的人也会出纰漏，吕讷将没有嘱咐到的事情陆续写在信上寄回法卫城，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关于海盗的处置。如果他得知格雷格早已经率军出海，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脸色。
”（style="display:none
在信使出发之后，吕讷一直心不在焉。一离开法卫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担心，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彻底变成一个法卫人了。一想到这里，吕讷心中就无比愤怒，他应该是一名纯正的圣主贵族，生来无比高贵优雅，而不是为了在法卫吹海风而存在的。
”（style="display:none
“几年前，爱嚼舌的人都喜欢谈论各位王子。”侍女不小心打开了话匣子，好像她知道吕讷心里在想什么。“赛克罗殿下正义凛然，贝瑞德殿下强壮健康，而您无疑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说着她便倒在吕讷的怀里。“另外三位小王子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看上去都......非常可口。”
”（style="display:none
“原来市民们都是这么看我们的。”吕讷有些嫉妒，他的哥哥被人冠以高尚的品格，而他却只是可有可无的情人。
”（style="display:none
长老们收到亲王的命令之后，再也不敢那特权随意差使人了，大臣们终于过上了清闲的日子。“殿下在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巡查城内各处。”图道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年轻人就是有力气。”
”（style="display:none
“冲在最前头的将军才是好将军。”格雷格对亲王的印象又高了不少。
”（style="display:none
“至于这点时间，我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图道尔边说边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上面都是他自己的笔迹。
”（style="display:none
图道尔的笔迹带着圣主人特有的高贵风格，每个单词的最后一个字母上都拖着特别的尾巴。一些老学士时常使用古时的单词拼写法，看上去冗长累赘。图道尔怕麻烦，只是稍稍在词尾提起笔尖，显得轻松诙谐。
”（style="display:none
格雷格饶有兴致地拿起书本：“我看看。《国王的情妇》，是写什么的？”说着就翻看了起来。
”（style="display:none
“我在陛下身边担任近卫，”图道尔似乎非常自豪，“他最常拜托我做的事情，就是帮他离开君王主堡，到圣主城各地去寻找女人。”
”（style="display:none
“原来传闻是真的。”格雷格经过图道尔的指点，读到一段在朝圣日的夜晚，国王在圣主城最最阴暗的角落，趁着人的本能作祟，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人掐死在自己身下的故事。他惊讶地摇了摇头，又向后多翻了几页。
”（style="display:none
“可惜的是，现在我已不再是近卫。”图道尔收回著作，“这本书也就到此为止了。我想我会在不久后找人复写，然后出售赚钱。”
”（style="display:none
“能在这之前就抢先读到真是我的荣幸。”
”（style="display:none
第二天，图道尔闷声走入大厅，看上去脸色很差。他径直坐在格雷格旁边，整个身子都倒向椅子。“殿下命我暂时不要把书的消息放出去。”
”（style="display:none
格雷格愣了一下：“书？什么书？”
”（style="display:none
“《国王的情妇》啊！”图道尔仰面哀叹，“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完成了。”
”（style="display:none
“你把这种事告诉殿下？”格雷格原本想笑，但转念又换了一种问法。“为什么殿下会关心这种事情？”
”（style="display:none
“他很早就知道了，”图道尔和吕讷关系一直很好，“是他支持我写下去的。”
”（style="display:none
吕讷进入圣主地界后，王国迎来了真正的冬季。一到这个寒冷的日子，他就会想到远在北方的弟弟克洛维。他穿起厚重的熊皮大衣，即使如此，他那孱弱的身体仍然感受到寒冷。这才冬季伊始，更不用说克洛维和极北之地、高耸雪山上的鸦卫城了。他一定冻得要死，吕讷心疼地想着。
”（style="display:none
目前，已经有三位王子离开都城，成为统领一方的亲王。往好处想，他们是王国五分之一领土的所有者，领土内的一切都属于他们。然而另一方面，他们必须听从国王的命令。
”（style="display:none
人们都说伊斯滕是个好国王，他听从人们的意见，设立市民代表团，几乎每一件事都要询问城里的市民，为所有人谋福就是为王国谋福。但就是这样一位君王，他竟然连续将自己的三个儿子赶出都城，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style="display:none
伪君子、骗子！吕讷紧紧咬着牙，如果他能把眼光放在自己的儿子们身上，而不是到处去寻女人，王储之位绝不会轻易轮到赛克罗来做。
”（style="display:none
离开圣主后，克洛维一直有和吕讷书信来往，但后者回信的次数不多。信上大多是关心哥哥的话语，因为他知道，所有被册封为亲王的兄弟之中，吕讷一定是最不甘心的。
”（style="display:none
“法卫有全王国最智慧的法师，”克洛维在得知吕讷被册封后曾立刻写信给吕讷，“我曾去过一次法卫城，高高的主堡主堡顶端夜晚会发出蓝色的光芒，海上的水手可以将它视作灯塔，所以他们永远都不会迷路。父王让您去法卫，一定是想让您成为法卫和查美伦家族的灯塔。”
”（style="display:none
今天，查美伦再一次拿起笔，准备久违地给弟弟写一封信。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好久，迟迟没有落下，吕讷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把笔收起来了。
”（style="display:none
一旁的侍女有些疑惑：“您不打算给克洛维殿下写信了吗？”
”（style="display:none
吕讷摇了摇头，重新捏住笔。直到侍女因为无聊沉沉睡去，他才开始写字。
”（style="display:none
信使带着亲王的亲笔信启程前往鸦卫，吕讷命令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克洛维亲王的手上。他马不停蹄地穿过低地和山脉，在河边修整换马，最后进入大雪纷飞的鸦卫领地。但是这段路程，他就用掉了三天时间。
”（style="display:none
他刚刚看见白色的边境堡垒，一队士兵就踩着雪快步向他走来：“来者何人？”
”（style="display:none
“吕讷·查美伦殿下的信使！”他挥了挥手里金色的旗帜，这代表了他为皇室服务的身份。“我要在三天之内见到克洛维殿下。”
”（style="display:none
鸦卫守卫为信使指名了捷径，果然在第六天送到了鸦卫亲王的手里。这位殿下即将二十岁，常年深居气温低下的鸦卫城内让他的肌肤也变得雪白剔透。他一听说是哥哥吕讷的来信，立刻瞪大的金色的眸子：“快点，呈上来。”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急着打开信戳，一看到吕讷那优雅的笔迹他就觉得分外亲切，眼泪几乎要流下来了。
”（style="display:none
“亲爱的弟弟，”吕讷在信中写道，“很抱歉我很久没有和你写信。这几天我前往圣主城，路上孤单无聊，我第一个想起了你。”
”（style="display:none
读到这里，克洛维提前结束了正在进行的会议，没有什么比读哥哥的信要来得重要。他一起身，身边的侍从就把厚厚的大衣为他披上。
”（style="display:none
信上絮絮叨叨写了很多查美伦兄弟在圣主城时的童年往事，令克洛维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我记得那时父亲和贝瑞德练剑，哥哥很快就被打趴在了地上。父亲和赛克罗哥哥都在等他自己站起来，我走过去扶他。你和拉尔呢，竟然在门口大哭起来，还喊‘不要打哥哥’，惹得我们都笑了。”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又笑了。事实上，吕讷没有写的事情克洛维也知道。他听到父亲教育贝瑞德，“如果以后吕讷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夜里吕讷和伊斯滕还为此争论了一番。
”（style="display:none
“回忆已经无法满足我对你的思念，亲爱的弟弟。”吕讷在最后写道，“请你来圣主城，和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见上一面。这样，就算是回到法卫城，我也能安眠一段日子了。”
”（style="display:none
读完信的克洛维立刻抬起头，和侍从说自己要去圣主城。侍从立刻准备足够的衣服和各类出行物品，一路的护卫自然也要足够。
”（style="display:none
克洛维离开圣徒山的第三天，吕讷亲王抵达圣主城。他知道克洛维不会那么快到圣主，率先进入城内。圣主守卫看到亲王大驾光临，全都吓了一跳，他们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通知，因为吕讷骗那些堡垒守卫无需通报。
”（style="display:none
身在君王主堡里的查美伦一家自然也是一惊，贝瑞德第一个出城迎接，给吕讷一个大大的拥抱：“吕讷！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来了？”
”（style="display:none
“我要单独见父王。”说着吕讷痛哼一声，“你是不是又变壮了？”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和赛克罗一同出面迎接吕讷，他们一一和他拥抱，寒暄之后陛下才问他：“怎么这时候来？”
”（style="display:none
“我只是想念我的哥哥们，来看一看。”吕讷停了一会。“事情也是有的，关于我要求的那批物资。”
”（style="display:none
“你要求的太多。”伊斯滕一边遣退其他儿子们一边和吕讷往主堡内走，“市民代表驳回了请求，我想你已经读过信了。”
”（style="display:none
吕讷跨步与伊斯滕并肩：“市民代表不一定了解法卫的情况，除了白金湾海盗猖獗，渔民不敢出海，作物收成更是一年比一年差，已经有数个小镇、村庄的住民逃离法卫了。”
”（style="display:none
“我也不想重复信上的事情，”吕讷没等父亲开口又继续说，“这次来我只是想和您还有其他亲人见个面，仅此而已。”
”（style="display:none
既然都这么说了，伊斯滕也没办法继续和吕讷争论这件事。吕讷邀请他一同出去走走，伊斯滕甚是欣慰，往昔心高气傲的吕讷从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让他去法卫、又把图道尔交给他，都是正确的决定。
”（style="display:none
两人走在圣主城纯白色的街道上，放眼望去，空中都泛着微光，随随便便就能看见彩虹。伊斯滕经常出入城市，市民们对与在街道上见到国王陛下并不惊讶，礼貌地问好行礼。至于吕讷，大家都有些陌生，但因为和伊斯滕一样都出身查美伦，所以同样被亲切了。
”（style="display:none
“圣主城看上去永远是那么光鲜亮丽。”吕讷踩在阶梯上，低头俯视没有一丝污垢的广场，中央的圣女雕塑高举一个碟子，清水从中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鸟儿飞来饮水休憩。“然而各种疾病仍然会找上这里的市民，我时常想这是为什么。”
”（style="display:none
父子俩越走越偏僻，直到身边的行人不断减少，伊斯滕才发现了问题。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侍卫，后者同样露出了警戒的神色，稍稍握紧了手里的长斧。吕讷看似没有带一兵一卒，然而周围暗巷颇多，谁也不知道会从阴影处钻出多少歹徒来。
”（style="display:none
吕讷忽然转身，从伊斯滕失去青春弹性的老脸上看出了戒备和疏远。他分外失望，原来父亲也会防范自己的儿子。“最近我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接着刚才的话题。“不管是哪里，只要有城市、有人，肮脏的东西就会出现。”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终于记起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他的面前正是那晚图道尔带他来的那扇大门，现在它正紧紧锁闭着，和墙壁没有什么区别。
”（style="display:none
吕讷知道这个地方，只要稍稍装作顽劣的样子，城里的下人都会推荐爵爷们到这种地方转一转。他指着伊斯滕身后的侍卫：“你们，把这扇门打开，将里面的所有人全部扣押至牢房内。”
”（style="display:none
“等等！”伊斯滕觉得后背刺痛，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他制止了正要上前的士兵：“住在这里的是普通市民，你没有权力无辜逮捕他们。”
”（style="display:none
“他们在这里危害城市治安、滥交、制造疾病，这些罪名本可以处刑，但我现在只是要逮捕他们，日后审判。”说着吕讷又向守卫挥了挥手。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有些恼火了，好像要极力维护什么似的。“你说了，没有这个权力！如果你真要这么做的话，必须先召开市民代表会议！”
”（style="display:none
要放在一周之前，吕讷绝对会当场对着自己的父亲大吼起来，实际上他已经怒火中烧，“没有权力”这几个单词萦绕在他耳边，如同一道恶毒的诅咒。他强行忍下怒火，默念数字，深呼吸几口气，闭上眼睛说道：“好，就召集市民代表！向法卫城援助的事情，也一并解决了吧！”
”（style="display:none
吕讷一甩长袍下摆，从伊斯滕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返回君王主堡。伊斯滕还沉浸在紧张和后悔之中，他在吕讷的身影里看到了自信，好像已经得逞了一样。
”（style="display:none
吕讷是所有查美伦兄弟中最反对组建市民代表团的一个。“王国的事，当然只有皇家才能处理，怎么可以交给一窍不通的下等市民？”他这样反问伊斯滕，带着所有爵爷都会有的骄傲和理所当然。最后，要不是赛克罗的支持和伊斯滕自己一意孤行，市民代表这个头衔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出现在王国各大卫城。
”（style="display:none
圣主城市民会议最多可有百余人参加，这些人可以是农民，可以是渔夫，只要在圣主城有一套房子，就可以申请成为市民代表。不过事实上，最多一次与会人数的记录是六十余人，并非所有市民代表都会在开会这一天有空。
”（style="display:none
今天到场的市民代表一共三十二人，他们穿着各异，但都能完整蔽体，为了开会，代表们都会精心准备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即使那只是粗麻布而已。
”（style="display:none
代表们全部到场后，圣主总管提前提醒他们：“由于今天讨论的议题设计法卫，所以在场的代表中必须超过半数和法卫有所联系，以维持会议的公平公正。”
”（style="display:none
“我，”一名渔夫举起了手，“我姨妈表弟的儿媳是法卫人。”
”（style="display:none
总管点点头：“算一个。还有吗？”
”（style="display:none
又一名猎人举手了：“我的狗是在法卫属的审判森林里买的，那商人只要了我二十铜币。”众人哄笑，更有一个人叫道：“那是因为你的狗天生瞎了一只眼睛！”
”（style="display:none
“算一个。”总管记了一笔，“不要一个一个说了，有关系的都举手吧。”
”（style="display:none
就这样，“和法卫有关系的”代表正好有十六位，占了总数的一半。总管满意地让他们把手放下，退到后头通知陛下会议可以召开。
”（style="display:none
吕讷上台前和一名市民代表通了眼神，那是一位地道的法卫人。后者向亲王点点头，接着不动声色地藏进了人群中。
”（style="display:none
大多数市民代表都在一间小得无法摆任何桌椅的房间里进行，但圣主城里的这间大厅无疑比国王的御前会议厅还要大上不少。吕讷走到台前，从屋顶上的小窗透进来，微微刺了他的双眼。
”（style="display:none
市民们依旧吵闹，吕讷皱着眉头猛拍桌面，他们就像学生一样排排坐在亲王面前，不过还是有人交头接耳。
”（style="display:none
吕讷开口了。“会议开始。这次会议有两项重要的议题，第一个，有关于对法卫城的物资援助。法卫城进来遭受到了海盗的猛攻，所以为了维持渔民们的正常生活，必须要有其它领地的援助。”
”（style="display:none
吕讷列出清单，其中包括供人生存的粮食、布料，修缮损坏建筑的石料、木料，赔偿商人因海外商路阻塞造成的损失等等，无论哪一项都数量惊人。
”（style="display:none
“这些物资量，听上去好像很多。”一位代表发言了，“我们拿得出这么多东西来吗？”
”（style="display:none
“光靠圣主一地可能会不够。”吕讷的语气没有发生变化，“但要是全王国协力，这些量不会有什么困难。”
”（style="display:none
法卫一地造成的损失，竟然要王国全境来弥补，听上去有些可怕。市民们给出的拒绝理由是，圣主拿不出那么多，而对于无法上陆的海盗，渔民们可以暂时转为农作生产，等风头过去，再出海捕鱼。“听说法卫作物产量低下，有了渔民的帮助，情况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style="display:none
伊斯滕携众儿子也参加了会议，就静静地坐在代表们的对面。伊斯滕并非不愿意帮助吕讷，如果他肯减少一半的要求量，陛下就可以立刻派出运输队。
”（style="display:none
“不行。”吕讷又当众坚持自己的要求，分毫都不打算减。代表们也不想和亲王闹僵，他们承诺，会将物资分批，以五年为限送到法卫，这才让吕讷答应下来。接着进行投票表决，既然是代表自己提出的建议，自然以多数赞成通过了。
”（style="display:none
亲王拍了拍手：“很高兴能和各位达成共识，那么我们开始下一项议题。我在圣主城内发现一处窝点，里面都是污秽不堪的歹徒，这实在是影响城市的发展。所以我提议，派出部队进行清理，把所有居住在那里的人暂时扣押，有罪的审判，有病的治疗。”
”（style="display:none
这项议题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大家一致认为污点必须清除，而亲王提出的解决方法也很得民心，几乎没有人不同意。
”（style="display:none
只有伊斯滕耷拉下肩膀，那里虽然脏乱，却给他带来了不少“美好的回忆”。现在儿子一回来，就把他从美梦中惊醒，不由地觉得失落。
”（style="display:none
清理窝点的任务落在吕讷头上，伊斯滕拨出一批圣主城士兵供他调遣。吕讷一刻也没有耽搁，领着士兵就冲向那扇隐秘的大门。强壮的士兵几脚踹开门，提着武器列队进入，不一会就传出了惊声尖叫。
”（style="display:none
士兵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打算，只是用利刃指着里头的居民，让他们自行跪在地上束手待擒。一些喝多了酒的，疯疯癫癫想要冲出包围，士兵这才将出手将他打翻在地，率先用绳子绑好。
”（style="display:none
吵闹声引来了围观的市民，他们看见门口站着法卫领主，觉得非常新鲜，在一旁评头论足。圣主士兵扛着一个个被死死捆住的罪人扔上囚车，不少人什么都没有穿，吐得地上一片脏污，令围观者厌恶地向后退了几步。
”（style="display:none
吕讷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露出了微笑。既然不可以直接惩戒伊斯滕，用这样的方法让他消沉也挺爽快。士兵们的工作即将完成，囚车带着最后一批人上路后，吕讷也准备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从众人眼前消失。
”（style="display:none
突然，一个金色的身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马上就要隐没在人群之中。吕讷转头看去，竟然发现一个留着金发的小女孩，她提着篮子，用鼠色的眸子看着吕讷。
”（style="display:none
只有查美伦家族的人才有金发。吕讷一个激灵，重新从马车台阶上倒退下来，女孩似乎意识到了危险，挤开身后的人快速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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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把那个金发的女孩带来！”吕讷向前一指，士兵们立刻跑去，推倒了不少围观的人。场面立刻变得混乱，市民没方向地四处推搡、逃跑，士兵根本没办法跟着那个女孩，不一会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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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确信自己看到的是金发，但已经不可能继续调查下去了，只好叫回士兵准备撤退。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踩死了多少无辜市民，等到彻底安静下来，狭窄的巷子里果然躺着几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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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吕讷心情舒畅，站在原来居住的寝宫阳台喝酒。如果早早让他当家，圣主城里这些隐秘肮脏的地方绝不可能存在那么久。他望着城市北门的方向，期待克洛维来到他们曾经一同居住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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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亲王果然于次日正午抵达圣主城。他来时已告知父王，查美伦一家一同迎接了他们的亲人。克洛维先和父亲等人一一拥抱问好，最后站在了吕讷面前，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最后张开双臂重重地抱在一起，吕讷还用自己那瘦弱的身板将克洛维抱离地面，发出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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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卫城如何？”查美伦们在剧院看戏时，吕讷歪着头轻轻问克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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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笑着耸耸肩：“什么东西都是白色的：白色的风景，白色的衣服，连我的脸都变白了。”成年后的克洛维开始显现出应有的气质，不再像小时候那般随心所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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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你白了。”说着吕讷就在弟弟的脸上捏了一把，“嗯，还变得有弹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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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克洛维皱起眉头，但笑容愈发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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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看得戏是一段感人的爱情故事，最后有情人一同纵身跃如大海，摆脱了恶意中伤者的纠缠和命运的束缚。老国王看得用情，他站起来高举酒杯，为戏中的角色流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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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看了伊斯滕一眼，继续贴在克洛维耳边：“父亲准备为你找一个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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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克洛维瞪大了眼睛，说实话，他和吕讷长得分外相似，后者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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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就是我唤你来的原因。”吕讷为向弟弟隐瞒这件事而开口道歉，“你瞧，你今年也二十岁了，是时候找一名伴侣了。现在，算上小库宁，我们六兄弟全都没有结婚，父亲早就愁得满头白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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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先由哥哥们开始才对。”克洛维说话支支吾吾，看向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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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安排好了的，到时你就在其中找一个顺眼的就行了。”吕讷忽然变得强硬起来，戏剧正好结束，众人准备退场，兄弟俩不再谈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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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了解克洛维的性子，这件事足够他一个人烦恼一段时间，所以即使伊斯滕根本就没打算为他包办一场婚姻，吕讷也可以把它变出来。看完悲情戏剧的国王还意犹未尽，他又想到了自己和刚刚被倒回的安乐窝，连流泪的念头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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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戏剧很不错，”吕讷和父亲走在一起，“我想起了自己不足一天的爱情，真是如同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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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知道这桩婚事。吕讷在“王妃”死后发出婚礼请柬，又在稍晚一些时候发出王妃已死的消息。对于父亲，吕讷给出的理由是“她酒后吐出爱慕虚荣的真言，我一气之下令人杀了她。”这样一来，老国王碍于面子，没有去法卫证实这件事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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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我亲身经历的悲剧，父亲。”吕讷故作悲伤地顺了顺额前的头发，那是他刻意留长的。“克洛维的婚事一定要您来包办。不仅是他，拉尔和哥哥们的也必须这么做，只是因为今天他在这里，机会难得。如果再不行动，他也会像两位哥哥一样迟迟不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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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觉得吕讷说得有道理，他一直都觉得吕讷是儿子之中最深思熟虑的，国王之位非他莫属。陛下点头答应下来：“近期就办，如果你想负责，就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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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吕讷握住父亲的手，“您是我们的父亲，现在是您体现出关爱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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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为克洛维亲王征婚的公告就张贴在了圣主城以及境内各大庄园，但是人言的威力已经将它推向整个王国。陛下将征婚的地点选在靠近鸦卫领地的某个公爵庄园里，这样新人就可以尽快完婚，高高兴兴地回到鸦卫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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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上没有提及婚嫁的标准，只要是女性，不管是公爵之女、弄臣之女、贫民之女、就算是母猪，你也可以排队前来征婚。当日的公爵庄园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吕讷想起了自己征婚时的场景，大抵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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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一脸怒容地坐在高台上，俊俏的脸庞充满了威严。虽说是为他寻找伴侣，国王陛下一直控制这场面，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最后还是由伊斯滕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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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的标准很高，要年轻貌美、品德高尚。贵族之女尚有谱系可以查询她们的履历，等到了平民，一切就都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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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女儿，陛下。”一位老父亲在女儿身旁手舞足蹈，“她是村子里的织布好手，她织出来的布，用上好几年都不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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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并不缺少不料。”伊斯滕委婉地拒绝了他，挥手要求下一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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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赛克罗和贝瑞德至今没有找到配偶并不是偶然，查美伦家的人都又挑剔又骄傲，其实伊斯滕心里也在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出来，她最好是某名公爵治下伯爵的女儿，这样既不辱皇室之名，又可以巩固家族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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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结束之际，所有前来应征的人都会被赶出庄园，第二天再来排队。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克洛维常常犯困睡着，还得清清嗓子，确保自己不会哑掉。终于熬到晚上，他离开高台走向庄园主堡，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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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知道克洛维很累，悄悄地从背后靠近他，把双手放在弟弟僵硬的肩膀上。克洛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闭上了眼睛。“嗯......这么纤细的手指，一定是吕讷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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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猜你的某个侍女。”吕讷笑着走到弟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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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摇头道：“她们的手上结着茧子，比你粗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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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进了克洛维的房间，说是要帮他按摩肩膀。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克洛维没有拒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哥哥的手落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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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的手指细细长袖，骨骼清晰分明，力道轻柔地像是划过春天的微风。克洛维觉得觉得很痒，嘻嘻笑了起来，吕讷觉得他不正经，便停下手来：“这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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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痒了！”克洛维抓住吕讷的手，“重一些，我都感觉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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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用尽了力气也就那点效果，但克洛维已经觉得很放松了，肩膀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他瘫倒在椅子里，解开几颗衬衣的钮扣。“我不想找什么王妃，一点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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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父亲的命令。”吕讷从上往下看着克洛维精致的锁骨，它像雪一般洁白，甚至有些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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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根本不了解我！”克洛维激动，“世上男女可有真情实感，可能纯洁无暇？他只不过是想有人继承血脉，既然这样，只要赛克罗哥哥结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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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的沉默让克洛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站了起来，脸上有些红。“总之，我不想结婚。”说罢就离开房间，出去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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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婚第四天，克洛维在台上不敢看不远处的吕讷，昨夜的疲惫让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吕讷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弟弟，用手挡着自己的嘴巴，但从那弯弯的眼睛看来，他应该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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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还在为儿子甄选王妃，一个又一个女子被他挥手遣走，看来又是没有结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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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悄悄上台，稍有些失礼地打断陛下的思路。“非常抱歉打扰您，陛下。可我必须提醒您，今天有一名贵客也在行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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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吕讷自信地翘起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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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由百名士兵护送的白色马车停在了庄园大门外，管家为车内的主人打开车门。门内探出一条匀称的小腿，在白雪中微微发光。车旁的女管家伸手过去，搭住主人纤细的手掌，这时的女管家竟然脸红起来，背弯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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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女人，穿着玫瑰红的长裙，披着厚实漂亮的鹿皮披肩。头巾将她的长发藏了起来，但还是有几绺褐色的发丝垂在脸颊边。腰间的束腰将胸脯拱起，雪花落在她没有遮掩的手臂上，让人担心她是否会因此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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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对狭长的眼睛，即使不做任何表情，都会让人以为她在对着自己笑。不纯正的黑色瞳孔里，稍稍带有一些紫色。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一对小小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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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女侍为她提着红裙，身边飞着几颗由一位女法师操控的火球，不致女主人穿臃肿的保暖服饰。她每踏出一步，火球就会为她消融地上的积雪，升腾的雾气让她变得虚幻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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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客正是英菲宁女伯爵。”伊斯滕身边的总管红着脸悄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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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同样老脸一红，或者说，在场所有的贵族的脸都红了，即使是自认清高的克洛维，现在也难免羞愧地低着头。只有不明所以、觉得此人美丽的普通平民们，还瞪大了眼睛，极力将她装进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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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菲宁摇着胯走向陛下，向每一位偷偷瞄她的爵爷问好。伊斯滕故作镇静，热烈欢迎了她：“您好，英菲宁伯爵，原来您也得到消息了？我还以为消息即使传到鸦卫，您也会嫌犬子太过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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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菲宁眯着眼轻轻地笑：“陛下如此伟大，您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女伯爵似乎意有他指，斜睨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克洛维。吕讷则在一边发暗火，好小子，我算尽机关，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你早就认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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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滕是出了名的爱慕美女，英菲宁自然也在他的追求名单之内。在场所有贵族和爵爷都对她动过心，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英菲宁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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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艳又贞洁，全王国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个人来。伊斯滕几乎是立刻下定了决心，就算英菲宁嫁给克洛维，对儿媳下手也比以前更加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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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前来应征的女子看到英菲宁的容貌，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悻悻地从庄园离开。英菲宁转头看着吕讷，眼睛还是弯弯地笑着，皱起的眉头里却充满了哀怨。吕讷挥手招来一名侍从，偏头和他说了几句。侍从从庄园的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大神骏的马来，英菲宁立刻就松开眉头，笑意变得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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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即刻举办，宴会所需要的食物、教士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送到庄园里，新人们只需要稍待片刻。克洛维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和所有人一样，碰过英菲宁的身体。如果她把事情说出来，克洛维一辈子的名誉就算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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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如期开始，英菲宁花了几个小时换上婚礼用的白色礼服，肩上披的是雪狐皮制的披肩。教士和国王一同为他们作见证，伊斯滕看着面前的克洛维，有了英菲宁，就算相隔再远，儿子也不会再缺失母性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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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誓约，娶英菲宁女伯爵为妻。至此，国王收回了女伯爵的封地，所属仆从、士兵和下辖的贵族重归王国所有。如果克洛维有意离婚，他将受到责罚，封地也会原封不动地归还英菲宁。克洛维给妻子戴上戒指，他看到英菲宁向他舔了舔嘴唇，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手一抖将戒指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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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指咕噜噜滚了出去，撞到吕讷的靴子才停下。吕讷弯腰拾起，抬脚走上新人所在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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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紧闭双唇，浑身颤抖地盯着吕讷，后者也一言不发。两人交接戒指的瞬间，吕讷碰到了克洛维的手指，突然他张开手掌将弟弟的手牢牢抓住、克洛维抬高视线，看到了吕讷无比痛心，充满晶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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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只以为是深深的兄弟情谊，不禁也为之动容。只有英菲宁轻轻冷哼一声，还催促教士婚礼继续。吕讷松开手，让克洛维把戒指戴在英菲宁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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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仪式完成，两人正式结为夫妻，人们起身鼓掌庆祝，拥着新人前往大厅用餐、狂欢。伊斯滕着实为儿子感到高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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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席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躺着的爵爷，酒杯倒在桌角，滴着残留的酒水。伊斯滕扑倒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像谁举杯，说了几句漂亮话，然后倾斜酒杯，失手将它丢在地上。满堂都是人们的呢喃低语，如同无数魔鬼悄悄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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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菲宁毫无醉态，坐在最高的席位上翘着一条腿，无聊地俯视着渐渐安静的宴会厅。吕讷从墙角变走出来，为自己的杯子斟满酒水，边喝边向英菲宁走去。英菲宁王妃来了兴致，换一条腿翘，等着吕讷过来。新婚之夜就要出轨，想想还有些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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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吕讷今夜的目标并不是她。他走到英菲宁面前，忽然转身来到已经醉倒的克洛维面前，一把将他抱起。英菲宁的笑容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查美伦兄弟一同消失在大厅后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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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被移动时的摇晃弄醒，大厅外冰凉的空气让他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以为是英菲宁抱着他，所以稍稍挣扎了一下：“还、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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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时候？”吕讷哈哈大笑，事实上，他已经因为抱着克洛维走了一段路，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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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克洛维惊讶地挺起上身，“您竟然抱得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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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的要重。”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在英菲宁面前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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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维要求自己走，吕讷将他放下，掩饰了一下自己抹汗的动作。克洛维扶着墙壁想要回房，但一想到英菲宁可能在那里等着他，又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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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讷看出了他的心思：“英菲宁不在房里。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去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