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试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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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飘起细雪,铅云压得屋檐低垂。
    余巧巧裹紧靛蓝棉斗篷往后山去,鹿皮靴踩得枯枝咯吱响。晏陌迟擎着油纸伞不紧不慢跟着,伞面绘着半幅水墨兰草。
    “茶树怕冻,得裹层草帘。”余巧巧哈着白气,忽然扭头狡黠一笑,“你说我若种出西域葡萄,能卖到长安城吗?”
    晏陌迟将伞面往她那边倾了倾,“陇西马场缺草料三年了。”
    “知道啦!”余巧巧蹦跳着避开水洼,“待开春就教他们种紫苜蓿,战马吃了保准膘肥体壮!”
    碎雪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水晶屑。
    晏陌迟望着蜿蜒至山脚的田垄,忽然轻声道:“私助边军屯田,等同将身家性命押在帅帐虎符上。”
    余巧巧蹲下身扒开积雪,露出茶树嫩芽。“比起这个,”她指尖沾着黑土,“我更怕鞑子铁骑踏碎粮仓,怕流民抢光秧苗,怕饿殍倒在田埂边——晏公子见过蝗灾过境吗?”
    两人并肩立在苍茫天地间,远处烽燧台隐在雪幕里。
    余巧巧掰着冻红的手指算:“要买三十车豆饼肥,雇五个长工,后坡能开二十亩梯田......”
    晏陌迟解下鹤氅披在她肩上,“酉时三刻粮商要送契书来。”
    “知道知道!”余巧巧裹着还带着沉水香的外袍往前跑,忽然转身倒退着走,“你说我要是把沙地改成水田,能种两季稻吗?”
    细雪渐渐密了,伞面上兰草浸了湿气,洇成黛青色。
    梅成功蹲在军帐前啃羊腿时,忽见亲兵举着信筒狂奔而来。
    “将军!余娘子送来的!”
    展开粗糙的桑皮纸,歪扭字迹爬满页面:正月施草木灰,惊蛰烧荒,谷雨前要沤好绿肥......
    梅成功抹了把油乎乎的嘴,把纸笺揣进贴身的护心镜夹层。
    帅帐烛火亮到三更,大将军抚着信纸上的泥印子笑叹:“这丫头,把兵法用在种地上。”
    案头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虎符上的“祁连”二字忽明忽暗。
    ……
    余巧巧跺着脚往手心哈气,青布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串梅花印,“等攒够钱,我要盖三进青砖大瓦房!”
    晏陌迟转过身,恰见一粒晶莹雪籽坠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
    冰晶遇着体温顷刻消融,顺着眼尾滑落时像滴清泪,在他心口烫出个细小的洞。
    “你只管种你的田。”他解下腰间缠枝莲纹玉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润的玉面,“朝堂风雨......”
    话到此处忽地顿住,远处山坳传来猎户的吆喝声。
    余巧巧正弯腰查看茶树根部的油布,碎雪扑簌簌从枝头落在她后颈,冻得她缩起脖子直跳脚。
    晏陌迟望着那个蹦跳的靛蓝色身影,把后半句咽进喉间。西北风卷着雪粒子掠过唇畔,竟尝出些许清甜。
    雪势转急,余巧巧小跑着冲进院门,鹿皮靴在青石板上打滑,险险扶住晾衣杆才没摔个屁股墩。
    灶房飘出烤红薯的焦香,混着檐角冰凌的清冽,勾得她肚子咕噜作响。
    “杵着作甚?”晏陌迟擎着油纸伞立在月洞门下,伞面积雪已积了半指厚。见余巧巧要往堂屋窜,忽然出声唤住她。
    余巧巧转身刹那,那人已近在咫尺。沉水香混着药苦味扑面而来,她这才发觉晏陌迟竟比她高出整整一头,大氅毛领蹭过脸颊时,像被山雀的尾羽轻轻扫过。
    “两日后归。”温热气息拂过耳廓,余巧巧耳尖倏地发烫。待要追问,那人已转身走向西厢,鸦青色衣摆扫过阶前残雪,转眼没入暮色。
    夜里北风撞得窗棂哗哗响,余巧巧裹着两层棉被还在打哆嗦。
    汤婆子早就凉透了,铜壳贴着脚心冷得像块冰。炭盆里火星明灭,映得墙上影子忽大忽小。
    她盯着房梁上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晏陌迟屋里似乎没备炭火——那人总爱在油灯下写写画画到深夜,砚台里的墨都冻出冰碴子。前几日撞见他执笔的手背泛着青紫,怕是寒症又重了。
    “管他作甚!”余巧巧把脸埋进枕头,粗布面料的纹路硌得鼻尖发痒。
    翻来覆去烙了七八回饼,终究趿拉着鞋摸黑去灶房。陶瓮里煨着的姜汤还温着,她舀了满满一海碗,轻手轻脚搁在西厢窗台上。
    晨起时雪停了,窗台姜汤冻成冰坨子。余巧巧扒着门缝偷瞄,见屋内被褥齐整,矮几上镇纸压着张洒金笺。力透纸背的字迹银钩铁画:“已着人送炭,勿忧。”
    “谁忧你了!”她臊得跺脚,抓起笺纸要撕,瞥见背面还有行小字:“梯田事宜可寻村长,已打点妥当。”
    窗柩漏进的日头正好照在“打点”二字上,金粉隐隐流转。
    学堂休沐这两日,余巧巧带着康婶在后山脚丈量土地。
    冻土硬得像铁,木尺插进去能撞出火星子。老村长揣着暖炉跟在后头,山羊须上结满霜花:“邓公子说,这五十亩官田拨给你试种草药。”
    余巧巧攥着田契的手微微发抖——官田租金比私田便宜三成,收成还能与官府四六分账。
    她蹲下身抓把黑土,指缝间漏下的土坷垃里混着未化的雪粒,明年开春定是墒情正好。
    这日捣药时老郎中说了桩怪事。
    他抖开针灸包,银针在日头下泛着冷光:“那后生试药时,七窍流血还能谈笑自若。上月配错药引,他浑身抽搐两个时辰,愣是咬着木棍没吭声。”
    余巧巧盯着指尖沾的朱砂粉,忽然想起晏陌迟总爱穿的高领袍子——领口掩着的脖颈上,似乎有道蜈蚣似的疤。
    “他说最痛不过刮骨疗毒。”老郎中捻着艾绒叹气,“可昨日我施针时发现,他左臂经脉已损了大半。”
    寒风卷着药香扑进小窗,晒药架上的紫苏簌簌作响。
    余巧巧忽然觉得冷,炭盆里新添的银骨炭噼啪爆出火星,却暖不到骨头缝里去。
    老郎中拈着银针在烛火上燎烤,橘色火苗映得他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当年我配的鹤顶红解方,连太医院院判都要来讨教。”针尖淬进褐色药汁里,腾起缕青烟。
    余巧巧攥着捣药杵的手沁出冷汗,药臼里的三七粉簌簌往下落。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像有无数小爪子挠着人心。
    “头回试药他吐了三碗黑血,”老郎中忽然压低声音,“我拿银簪试毒,簪子头都乌了。你猜他说什么?‘看来这剂量得减三成’——嘿,这小子是块试药的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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