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宴

    议事大厅内，死寂依旧。
    那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药香，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楚天雄，这位流云城楚家的掌舵人，此刻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不是长在胸腔里，而是被人掏出来，放在那枚莹白丹药旁边，随着那柔和的光晕，一同明灭。
    六十万……下品灵石……
    见面礼……
    这几个字，如同世间最恶毒的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冲撞！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什么阴谋诡计没识破？
    可今天！
    就在今天！
    他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方丹”，用一枚丹药，彻底颠覆了认知！
    这已经不是“豪”能形容的了！
    这是……疯了！！！
    绝对是疯了！！！
    哪个正常人，会拿六十万下品灵石，相当于许多小家族毕生积蓄的财富，只为了……当个见面礼？！
    除非……
    楚天雄的目光，猛地锐利起来！
    除非这枚丹药，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或者说，他有更重要，更庞大，更……不可告人的图谋！！！
    但……
    六十万灵石啊！！！
    这可是能让一个二流家族瞬间崛起，让一个一流家族伤筋动骨的庞大数字！
    用来图谋他楚家？
    他楚家，有什么值得对方付出如此……堪称“毁灭性”的代价？！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楚天雄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那几乎停摆的大脑重新运转。
    那股清韵丹的药香，似乎也起了一点作用，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丝。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合上了玉盒。
    “咔哒。”
    又是一声轻响。
    那令人心神摇曳的药香，被隔绝了大半，但空气中残留的余韵，依旧浓郁得惊人。
    议事厅内的其他人，也仿佛随着这声轻响，被解开了定身咒。
    “呼……”
    “嘶……”
    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终于打破了死寂。
    几位长老的脸色，比楚清刚才还要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惊恐、茫然，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绝对的，碾压性的财富（或者说“挥霍”）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修为、地位、阅历，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楚天雄环视一周，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知道，今天这件事，给楚家带来的冲击，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但他，必须稳住！
    他是家主！
    楚家的天，不能塌！
    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威严。
    “都……都听清楚了。”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长老，最后落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从今往后！”
    楚天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
    “方丹大师，便是我楚家……最尊贵的恩人！”
    “恩人！！！”
    这两个字，重如泰山，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的事，就是我楚天雄的事！就是我楚家的头等大事！”
    “在楚家之内，谁！敢对方丹大师有半分不敬，有丝毫怠慢……”
    楚天雄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
    “就等同于……冒犯我楚天雄！”
    “等同于……背叛楚家！”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杀气腾腾，冰冷刺骨！
    大厅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几位长老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恭声道：“谨遵家主令！”
    他们明白，家主这是在定调子！
    无论那个方丹大师到底想干什么，至少在目前，他表现出的“善意”，已经大到了楚家必须倾尽全力去回报，去维系的地步！
    六十万灵石的清韵丹啊！
    这恩情，比天还大！
    楚天雄微微点头，脸色稍缓。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女儿。
    此刻的楚清，脸上的苍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异样红晕的复杂神色。
    楚天雄心中一动。
    他想起女儿刚才那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样子。
    仅仅是因为一枚清韵丹吗？
    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清儿，”楚天雄的声音，温和了许多，“这位方丹大师……除了这枚清韵丹，可还……送了你别的什么？”
    他问得很随意，像是不经意间提起。
    但他的眼神，却紧紧锁定了女儿的反应。
    果然！
    只见楚清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眼神有些闪躲。
    然后，那刚刚褪去的红晕，如同晚霞般，迅速爬满了她的脸颊，甚至蔓延到了白皙的脖颈。
    “没……没什么……”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是……就是顺便……也送了我……一枚丹药……”
    “哦？”楚天雄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还有别的？
    而且看女儿这娇羞的模样……
    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楚天雄的心头。
    这位方丹大师，年纪轻轻（楚清之前汇报过，方丹看起来很年轻），出手如此阔绰，又特意送了清儿礼物……
    莫非……他对清儿……有点意思？
    这个念头一起，楚天雄的心，顿时活络了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
    那这枚价值六十万灵石的清韵丹，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仅仅是见面礼！
    这甚至可能是……聘礼？！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对比那六十万的价值，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毕竟，他楚天雄的女儿，楚清，不仅容貌倾城，天赋也是上上之选！
    若是能与一位如此深不可测，财力惊天的炼丹大师联姻……
    那他楚家，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
    甚至……问鼎云烟城之巅，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楚天雄的心脏，不由得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他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了鼓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呵呵……”楚天雄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看来，这位方丹大师，对我家清儿，印象很不错嘛。”
    楚清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螓首低垂，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父亲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她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荡漾起一圈圈羞涩而又甜蜜的涟漪。
    那个神秘、强大、挥金如土的方丹大师……
    他……他真的……
    楚清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脸颊滚烫。
    楚天雄见状，心中更有底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当机立断。
    “清儿，既然方丹大师如此厚爱，我们楚家，绝不能失了礼数。”
    “今晚，府中设宴，为方丹大师接风洗尘，也……聊表谢意。”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楚天雄看着女儿，加重了语气：“你，亲自去邀请方丹大师，务必请他……赏光莅临！”
    “是……是，父亲。”
    楚清抬起头，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羞涩，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期待和……乐意！
    她求之不得！
    她也想……再见见那位神秘的方丹大师！
    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看着女儿那明显带着雀跃的神情，楚天雄心中大定。
    看来，这事……有门儿！
    楚清领命，行了一礼，便脚步轻快地退出了议事大厅，亲自去安排邀请方丹的事宜。
    直到楚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议事大厅内，那压抑的气氛才稍稍松动了一些。
    一位须发皆白，地位颇高的长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低声对楚天雄说道：
    “家主……”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这位方丹大师……如此手笔……实在……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六十万下品灵石的清韵丹……就这么……当见面礼送了……”
    这位长老咽了口唾沫，似乎现在才真正消化掉这个事实的冰山一角。
    “恕老朽直言……此事……会不会……太反常了？”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几位长老的共鸣。
    另一位长老也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更低：
    “是啊，家主。如此重礼，其心……难测啊！”
    “会不会……他是故意用这惊天厚礼，来麻痹我们，博取家主和……和小姐的信任？”
    “其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针对我楚家的巨大图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容易生根发芽。
    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太不真实。
    尤其这馅饼，还是用六十万灵石做的！
    这足以砸死人了！
    他们不是不感激，而是……不敢信！
    这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楚天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刚才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属于家主的威压，弥漫开来。
    他冷冷地扫了那几位长老一眼。
    “博取信任？”
    楚天雄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们倒是说说看！”
    “谁会用六十万下品灵石！一枚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天品丹药！去博取别人的信任？！”
    “啊？！”
    楚天雄猛地一拍桌子！
    “嘭！”
    沉重的木桌，发出一声闷响！
    “你们的脑子，是被灵石砸傻了吗？！”
    “换做是你！你会用倾家荡产的代价，去跟一个才见一面的家族，博取所谓的‘信任’吗？！”
    楚天雄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在几位长老耳边炸响！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楚家，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来图谋？！”
    “是我楚家的功法秘籍？还是我楚家的矿产资源？”
    “这些东西，加起来，能值六十万下品灵石吗？！”
    楚天雄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几位长老的心头！
    他们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是啊……
    六十万灵石……
    这个数字，太庞大了！
    庞大到……足以让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用六十万灵石来布局？
    图谋楚家这点家底？
    这根本就是……脑子有病！！！
    除非……
    除非对方的财富和实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层次！
    六十万灵石，对他们来说是天价，对别人来说，可能……真的只是“见面礼”？
    想到这个可能性，几位长老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那……那位方丹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哼！”
    楚天雄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但，看人，不能只看坏处！”
    “方丹大师，既然能拿出如此重礼，要么，是他真的视钱财如粪土，性情洒脱，要么，是他有所求！”
    “但无论如何，这份恩情，是真的！”
    “这枚清韵丹，也是真的！”
    “它现在，就在我楚家手里！”
    “这就是天大的机遇！”
    “至于他有什么目的……”楚天雄眼中精光一闪，“只要不是毁灭我楚家，其他的，都可以谈！”
    “甚至……”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能将这样的人物，与我楚家，彻底绑在一起……”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在场的长老，都是人精，岂能听不明白？
    和大小姐联姻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楚家……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所以！”楚天雄的语气，斩钉截铁！
    “收起你们那些无谓的猜忌！”
    “方丹大师，是我楚家的恩人！贵客！”
    “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妄议，胡乱猜测，散播不利于方大师和我楚家关系的言论……”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休怪我楚天雄……清理门户！！！”
    “是！家主！”
    这一次，所有长老齐声应是，再无半点迟疑！
    他们明白了家主的决心！
    也隐隐看到了楚家……一个辉煌的未来！
    无论如何，抱紧方丹大师这条“金大腿”，绝对没错！
    楚天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
    “好了，都下去吧，准备晚宴，务必……最高规格！”
    “是！”
    众长老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心中依旧激荡难平。
    议事大厅内，再次只剩下楚天雄一人。
    他走到桌边，再次拿起那个沉甸甸的玉盒。
    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穿透玉盒，仿佛看到了那枚莹白神圣的丹药。
    良久。
    他发出一声，混杂着激动、期待、还有一丝……如梦似幻般感慨的长叹。
    “方丹……”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送出这份‘见面礼’，又到底……所求为何？”
    “呵呵……不管如何，这份大礼，我楚天雄……收下了！”
    “楚家的未来……或许，真的要因你而改变了！”
    夜色，悄然降临。
    楚家府邸，灯火通明，一派喜庆忙碌的景象。
    一场规格极高，意义重大的晚宴，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