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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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嗞——”
    电流声响。各大视频网站、各个悬挂的显示屏上,再一次出现了西装笔挺却恍若噩梦的身影。愚者背靠沙发,双腿交叠,下巴微抬,显出脖颈和喉结。
    “你们正在追捕我,是吗?”
    “单纯的追与逃,既不够精彩,又难以激发你们的全部斗志——我们加一点筹码,如何?”青年模样的罪犯打了个响指,他侧方的ai便投影出一张世界地图。
    “全国各地,都有我的炸弹。”
    “每2分钟,我会引爆一颗炸弹,炸掉一个地方……我的行动,确实需要ai的协助。但电磁脉冲这种显而易见的、常识性的东西,是无法阻止我的噢。”
    “众所周知,电磁脉冲是可以隔绝的。”
    愚者挥散地图的投影,切换成一个会无限重置的两分钟的计时沙漏。他从口袋里掏出腕表,极其嚣张地冲摄像头展示了标号。
    “快点循着定位来找我吧。”
    “青年”慢条斯理地戴好腕表,冰冷的机械音被拖长,混杂了笑意:“这是唯一的阻止爆炸、挽救生命的方式——”
    “找到我,抓捕我。”
    “或者——”
    “击毙我。”
    ……
    普通的少女,喜欢焰火、找不到同伴,最多大声哭闹。而一个高智商罪犯,却能造成社会轰动,引起无数人的哀嚎。
    总结:熊孩子得趁早治。
    戚九平静地吐槽。
    有了腕表的标号,孔元化毫不费力地掌握了愚者的位置。侦探舍弃了ai,跟着军队一起,循着定位,奔赴战场。
    在ai盛行的人机87年,军队的设立,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社会上从未停歇的“ai威胁论”。士兵们不仅要学对人战术,还得练习拆除ai的技巧。
    抓捕愚者,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
    每一次倒计时清零,愚者都会哼歌似地“嘭”一声,仿佛阎王的催命符,重重地敲到看客的心脏上,激起沉闷和疼痛。
    悬浮着的计时器,扼住了侦探的咽喉。
    ——“嘭”,“嘭”,“嘭”……
    哪里被炸了?死伤多少人?
    孔元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事,不去想曾经见过的血淋淋的场面,专注于检查设备,调整状态:“不可以被激怒。”
    他喃喃自语:“冷静。”
    “一定要冷静。”
    ——“嘭”,“嘭”,“嘭”……
    或许我该在观星台上杀了她。
    而不是为了社会稳定,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将她从炸弹上救下来……我错估了她的疯狂,错估了她的残忍。
    冲炸弹开枪的话,ai也拦不住。
    不过是同归于尽——
    戚九关闭了投影。
    没有了象征着鲜血和罪责的倒计时,没有了哼歌似的“嘭”声,孔元化猛地惊醒。他为之前的暴戾与恨意而懊恼,用力地晃了晃头。
    “凝视深渊的人,亦被深渊凝视。”
    少年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含着些许的警告:“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即使是杀人,你也是为了守护某个人而开枪。”
    “不要被恨蒙蔽了初心。”戚九注视着沉默的侦探,想了想,安抚道,“现在的局面,谁都料不到——”
    “你也没有吗?”孔元化打断了他的话。男人扣好腕部的弹射装置,灰绿色的眼眸如寒冰般凛冽,埋藏了所有心绪。
    他重复道:“你也没料到吗?”
    ……
    戚九垂下眼帘。
    自动驾驶的汽车急速行驶着。窗外的景物不停倒退,变幻的光影模糊了少年的面容,落于他的细密睫毛上。
    他指着骨折的胳膊,面无表情。
    “你就是这么对我负责的?”
    孔元化:……
    侦探硬邦邦地回了句“抱歉”,结束了这场争端。他隐约判断出,戚九是混沌偏恶的性格,目前谜之执着于他。
    ……或许这是好事。
    至少戚九不会加入罪犯阵营了。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汽车抵达目的地,侦探迫不及待地迈出车门,准备往楼上跑——“我是猜到了。”
    车内的少年低着头,精致的侧脸透着股不沾烟火气的薄凉,乌黑的眸子里一片沉静:“按照愚者的身份、性格,我推出了她的计划。比如:这一次,你很难活着回来。”
    “如果我是愚者,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尽情享受猎杀猛兽的快感。踩着你们的血,堆砌我的舞台。”
    戚九说:“我建议你远程指挥。”
    “……”
    孔元化握着枪,毫不犹豫地陪着从其余车辆中下来的士兵,冲入足有50层高的摩天大楼,把生死置之度外。
    ……
    戚九轻笑一声,重新打开直播。
    ……
    愚者的前方,除了倒计时,还新增了n个悬浮框。每个框都代表一个摄像头,用于监视大楼的周边环境。
    看见了属于侦探的车辆,他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操纵腕表,调出了一个控制面板:“我悄悄建造的迷宫,终于能摆到明面上了——让s级侦探剪彩,不亏。”
    ……迷宫?
    戚九终于感到了一丝诧异。
    直播画面被分成n个小屏幕。通过愚者的操纵,大厦仿佛“活”了,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声,被拆分、调节。处于各个阶梯上的士兵们半蹲下身子,保持住平衡。
    附近的大楼内的狙击手傻了眼。
    “视野不行,无法狙击。”
    ……特意挑选了高楼林立,直升机寸步难行的位置,逼官方放弃了火力压制。又靠不断活动的大厦,挡住了狙击手。
    ——愚者还是跟泥鳅似的,难抓。
    孔元化的心头汇聚着浓厚的危机感。可他们不能撤退,每2分钟,就会有一批无辜的民众被炸死,他们必须强攻——被他们浪费的每一秒,皆是数条本该灿烂的命。
    为了打探敌情,孔元化投影了直播画面。
    “嘭!”
    倒计时再一次清零。
    脚步声与罪犯发出的拟声词重叠,鼓动了心脏。孔元化微微喘息着,一边观察愚者周围的ai,一边射出了钢丝,打算冒着被机关夹死的风险,直接窜上愚者所处的板块。
    “咔哒。”
    有人先他一步,站到房门前。
    察觉了把手被扭动的声音,愚者偏了偏头,兴致勃勃地收回操作面板,逐步靠近房门——隔着钢板,两人静默不语。
    忽地,ai递了个物品给罪犯。
    孔元化瞳孔一缩:“快躲开——”
    愚者拍击按钮,房门便露出一个正方形的、长10cm的洞。他将拔了拉环的手榴弹扔出去,飞快地撒了手。
    “嘭!”
    气浪把刚触及地板的侦探掀开。
    同伴的血肉飞溅到他的脸上,混着弹片,划伤了他的眉宇。鲜艳的红晕染了他眼里的灰绿色,污浊了一闪而过的剔透泪光。
    愚者的笑声透过屏幕,传入他耳内。
    “哈哈哈……”
    罪犯捂着重伤的右肩,语调雀跃,像是得到了灌溉的植被,彰显出别具一格的姿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开枪,击中我……这次来的人果然没令我失望。”
    ——“我开始兴奋了。”
    ……
    戚九托着腮,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发现了[愚者]的光辉。
    不同于开在淤泥和罪恶中,秉持着勇气与正义的花。这是无所畏惧、舍弃羁绊、无比肆意的血腥之舞——脱胎于弱者的哭泣,承载了万人的唾骂、畏惧、憎恶。
    世人皆望着她。
    她会在携带了血腥味的焰火中谢幕。
    以最浓墨重彩的模样,最放荡不羁的姿态,怀着对他人、对自己的性命的蔑视,点燃缀满星月的夜空。
    ——“成为我的共犯吧。”
    回忆起少女的邀约,戚九不由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明灭的光影穿过玻璃,迷离了他的神情。
    “幸好我没答应。”
    他半阖眸子,眼角处的泪痣显出几分妖异。
    孤身一人,绝境困兽般的你。
    才符合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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