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坠饿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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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旋即转身，右手迅捷无比地反扣住云一鸣的手腕，卸下他这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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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好了与云一鸣再战一场的准备，谁知，云一鸣不仅蓦地止住动作，任由赤裂扣住他的手腕，还反将那冷峻的目光黏在了赤裂那只疤痕斑驳的右手上。只见，他那眼中神情由冷峻转为吃惊，似乎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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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的视线也随之落在自己狰狞的右手上，许是他看惯了，已然习以为常，平日里倒也未觉得这疤痕有多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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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何故，如今这只手、连同手上这些疤痕，坦然呈现在云一鸣的面前，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赤裂只觉得这疤痕丑陋、恶心，生怕引起旁人反感似的，只想赶紧将它藏起来。
”（style="display:none
倏地，他狠狠地一把甩开云一鸣手腕，继而，右手反转成掌，裹挟着充沛灵力的一掌快速击向云一鸣的胸膛。他以为云一鸣会反击，至少会防御，从而卸下这一掌的威力。
”（style="display:none
孰料，却见那云一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毫无防备地呆立原地，兀自地发着楞。二人又距离较近，出招化解时机皆是稍瞬即逝，这一掌如同那泼出去的水，即便赤裂此时想要收回，已然覆水难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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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便见云一鸣的胸膛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掌，登时，整个人宛若一片白影被打飞了出去，直至撞向一棵粗壮的大树，顷刻间，那树干便在云一鸣的背后轰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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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一鸣右手按在胸口上，眉头轻拧，忽地一俯身，吐出一口鲜血来。继而，他慢慢站直身子，抬手擦去唇上血迹，缓缓抬眸望向对面的赤裂，眼神中似裹着忧伤，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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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赤裂似是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却又生生止住，只将那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内心挣扎片刻，想要说些什么，狠话也好，调侃也罢，却发现他的那颗心似是揪着疼，嗓子眼发硬，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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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云一鸣没有再试图抓住他，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三丈余处。一路上，他走他亦走，他停他亦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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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光微明，陡而窄的山间石径上，行人渐多。间或与三两上山的香客擦肩而过时，赤裂便停下脚步，侧身让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身后那人，那人便侧首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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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山中天气，宛若孩童的脸说变就变，走走停停间，天上竟下起蒙蒙细雨，一时之间，水雾弥漫山林间，竟有几分天界仙雾缭绕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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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雨沾湿了赤裂的乌发，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举目远眺，恰巧前面不远处，一座小巧的六角凉亭安静地矗立在小径旁。他快步行至亭中，坐在靠背栏杆的凳面上，继而，侧身倚在鹅颈靠背上，扭头望向亭外雨中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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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连同云一鸣身上特有的香味传入鼻中，虽未回首，他亦知晓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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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轻叹了口气，云一鸣要抓山神，而自己则要护着山神，他这般不远不近默默地跟了一路，想必山神这码事若不给他个说法，他保不齐会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身后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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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雨逐渐大了起来，整个山间，只余春雨砸落在山林、地面和亭顶青瓦间的噼里啪啦之声。只见，那雨水打落在亭顶的小青瓦上，很快便汇聚成流，顺着亭檐的滴水瓦成串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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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伸出右手将掌心摊开，任那一串雨水砸落在其上，化作四溅的水花。他坐在亭中看雨，却不知那看雨之人在身旁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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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赤裂那凝视着右手掌心狰狞疤痕的双眼发起直来，灵魂亦好似出了窍，飞回到一年前他在封灵渊底醒来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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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位魔界的赤裂公子，此刻凝神望雨的公子，便是跌落深渊的柳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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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封灵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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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流转，韶华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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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柳和风跌入封灵渊底，近一年的时光已逝，寂寥无尽的黑暗之中，时不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还有如影随形轰隆不清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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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紧闭着双眼，微蹙的眉头此时更是拧成一个“川”字，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将这刺耳的嘈杂之声抵挡在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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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持续不断的嘈杂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一个四壁上皆是火红通亮、光影绰绰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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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一年，柳和风好似睡糊涂了一般，一时只觉发懵，心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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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右手指尖却传来发丝的触碰感。他自地面上梗起脖子看过去，只见，广秀仙娥上半身伏在自己身上，他便一下清明了过来，往事一幕幕地袭向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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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此处除了是封灵渊底，还能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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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是他亲手杀死了云一鸣的父亲，柳和风的心便如撕裂般痛楚，便是那一掌了断了他和云一鸣的一切，以后除了杀父之仇，什么都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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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自己居然还活着？他不由自主地以左手指尖探向自己胸前的伤口，那鲜血早已干涸，甚至，连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七八分。他将手无力地放回身侧的地面上，心中升腾起了无生趣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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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神伤良久，方才稍稍想通些许。往事已往不可追，他欠的，他已用命还了，已然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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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大难不死，来者未至犹可待，若是自此自怨自艾，恐怕负了自己这劫后余生。今日起，他与往昔，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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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心中已有决断，奈何浑身由内到外了无生趣之感，却时刻提醒着他，不念过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非易事，一时半会儿便欲忘却，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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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强打精神，告诉自己，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身旁这位姐姐的性命。他探了她的脉搏，虽尚有微弱气息，然而，她的元神魂魄却在慢慢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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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正欲起身进一步查看，忽闻，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醒了就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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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此时洞口一位老者正在奋力支撑着洞口上已然支离破碎的结界。那结界外抵挡着的，竟然是一群体形枯瘦、咽细如针、口吐火焰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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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它们面容狰狞，张牙舞爪，正用那枯木般的手臂奋力捶打着那层薄薄的结界。有几只凶狠的，还不懈地以枯瘦的身躯猛烈地撞向结界，伴随着每一次撞击的便是那结界如镜面碎裂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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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心道，未曾想这封灵渊底竟真如传言中所说，竟是三恶道之一的饿鬼道！饿鬼道饿鬼凡食物入口即化为火炭，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着饥渴之苦，故而，它们会吞噬一切外来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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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再不过来，老夫便将你那小娘子扔出去喂饿鬼了！”那老者语气不善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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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只得凝神提气，收回缠绕在他和广秀仙娥腰间的五色软鞭，快步行至洞口，掐诀念咒间，数十个淡蓝色的透明符咒，便齐齐飞向那透明中泛着暗红的结界，瞬间便宛若一个个补丁将那结界贴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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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洞口结界外的一众饿鬼，便哀嚎着四散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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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施术毕，面上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转身回到广秀仙娥的身边，蹲下身子欲为她诊治一番，从头到尾，他都未曾看一眼站在洞口吃惊不已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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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见他如此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想，他那小娘子尚且生死不明，心中难免伤痛，老夫且不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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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百转间，便已踱步至柳和风和广秀仙娥的身旁站定，“老夫见你身手不凡，不知小兄弟名讳？”那老者主动搭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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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手中动作一滞，继而道：“无名无姓，不过尘世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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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心知他自天界封灵台坠下，八成不会有什么美好回忆，定然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转换话题道：“小兄弟，方才你所用符咒是何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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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魂雪魄。”柳和风无精打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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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魂雪魄？是什么？为何用此符咒？”老者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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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鬼道饿鬼穷年卒岁身处炙热环境之中，体内身外皆是烈焰。骤然间，触碰这‘冰魂雪魄’所携刺骨寒凉，定然惊恐万分。不过是一时缓兵之计，多来几次效果便会大不如前了。”柳和风说完便去为广秀仙娥号脉，继而，又推送灵力给她，以延缓她元神溃散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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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见状，又开口道：“你那小娘子空有仙骨，却未见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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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现在，那老者也不论三七二十一，便娘子长娘子短的说个不休，柳和风每听一遍，那梦中云一鸣凤冠霞帔的样子便朝他脑海里钻，他顿觉心中气闷，不由暗骂自己，如今二人已然隔着一层杀父之仇、杀身之恨，多想无益，他甩了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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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说“空有仙骨”，不难猜测，二人昏睡之时，他定将他二人血统探了个清楚，不由斜睨那老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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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闻那老者继续叹气道：“唉，何不尝试以你的魔气来护她元神魂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却偏偏要用仙者灵力，难道你瞧不上自己身上那一半魔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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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柳和风暗吃一惊。首先，他惊叹于自己身上竟还有一半神血统！其次，他身上魔血封印于天雷之刑时解除，那他身上的神血封印又是何时解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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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心中暗惊，柳和风手中动作却未停下，他依老者所言，以魔力相护，果然，暂时止住了广秀仙娥元神魂魄的溃散。然而，此法并非长久之计，还需尽早离开这里，去东海寻得一颗锁魂珠让她服下，方可固其元神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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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是惊讶于老夫居然有能力能探出你神魔混血血统？说实话，若不是你身上有着魔血统，老夫定然不会将你二人救至此洞。”老者负手而立，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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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知老者所言非虚，他二人自封灵台坠下，定然不能掉进山洞之中。而这饿鬼道寸草不生，滴水全无，地面又炽热无比，若非有幸承蒙老者相救，他和广秀仙娥定然早已化作那饿鬼口中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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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不仅能指点他以魔气救人，又因他身负魔血方肯出手相救，想必老者亦是魔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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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向来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便也毫不含糊地站起身子，俯身拱手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若前辈有需要晚辈相助之处，请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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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不以为然地一笑，顺口接道：“那老夫眼下便有需要相助之处，就不知小兄弟能否办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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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不妨说来听听。”柳和风诚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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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好了与云一鸣再战一场的准备，谁知，云一鸣不仅蓦地止住动作，任由赤裂扣住他的手腕，还反将那冷峻的目光黏在了赤裂那只疤痕斑驳的右手上。只见，他那眼中神情由冷峻转为吃惊，似乎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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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的视线也随之落在自己狰狞的右手上，许是他看惯了，已然习以为常，平日里倒也未觉得这疤痕有多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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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何故，如今这只手、连同手上这些疤痕，坦然呈现在云一鸣的面前，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赤裂只觉得这疤痕丑陋、恶心，生怕引起旁人反感似的，只想赶紧将它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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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他狠狠地一把甩开云一鸣手腕，继而，右手反转成掌，裹挟着充沛灵力的一掌快速击向云一鸣的胸膛。他以为云一鸣会反击，至少会防御，从而卸下这一掌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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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却见那云一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毫无防备地呆立原地，兀自地发着楞。二人又距离较近，出招化解时机皆是稍瞬即逝，这一掌如同那泼出去的水，即便赤裂此时想要收回，已然覆水难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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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便见云一鸣的胸膛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掌，登时，整个人宛若一片白影被打飞了出去，直至撞向一棵粗壮的大树，顷刻间，那树干便在云一鸣的背后轰然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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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一鸣右手按在胸口上，眉头轻拧，忽地一俯身，吐出一口鲜血来。继而，他慢慢站直身子，抬手擦去唇上血迹，缓缓抬眸望向对面的赤裂，眼神中似裹着忧伤，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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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赤裂似是向前微微迈了一小步，却又生生止住，只将那身侧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内心挣扎片刻，想要说些什么，狠话也好，调侃也罢，却发现他的那颗心似是揪着疼，嗓子眼发硬，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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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云一鸣没有再试图抓住他，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三丈余处。一路上，他走他亦走，他停他亦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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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光微明，陡而窄的山间石径上，行人渐多。间或与三两上山的香客擦肩而过时，赤裂便停下脚步，侧身让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身后那人，那人便侧首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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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山中天气，宛若孩童的脸说变就变，走走停停间，天上竟下起蒙蒙细雨，一时之间，水雾弥漫山林间，竟有几分天界仙雾缭绕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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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细雨沾湿了赤裂的乌发，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举目远眺，恰巧前面不远处，一座小巧的六角凉亭安静地矗立在小径旁。他快步行至亭中，坐在靠背栏杆的凳面上，继而，侧身倚在鹅颈靠背上，扭头望向亭外雨中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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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连同云一鸣身上特有的香味传入鼻中，虽未回首，他亦知晓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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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轻叹了口气，云一鸣要抓山神，而自己则要护着山神，他这般不远不近默默地跟了一路，想必山神这码事若不给他个说法，他保不齐会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身后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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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雨逐渐大了起来，整个山间，只余春雨砸落在山林、地面和亭顶青瓦间的噼里啪啦之声。只见，那雨水打落在亭顶的小青瓦上，很快便汇聚成流，顺着亭檐的滴水瓦成串地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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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裂伸出右手将掌心摊开，任那一串雨水砸落在其上，化作四溅的水花。他坐在亭中看雨，却不知那看雨之人在身旁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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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赤裂那凝视着右手掌心狰狞疤痕的双眼发起直来，灵魂亦好似出了窍，飞回到一年前他在封灵渊底醒来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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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位魔界的赤裂公子，此刻凝神望雨的公子，便是跌落深渊的柳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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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封灵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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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流转，韶华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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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柳和风跌入封灵渊底，近一年的时光已逝，寂寥无尽的黑暗之中，时不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刺耳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还有如影随形轰隆不清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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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紧闭着双眼，微蹙的眉头此时更是拧成一个“川”字，他微微摇了摇头，试图将这刺耳的嘈杂之声抵挡在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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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随着持续不断的嘈杂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一个四壁上皆是火红通亮、光影绰绰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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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一年，柳和风好似睡糊涂了一般，一时只觉发懵，心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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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右手指尖却传来发丝的触碰感。他自地面上梗起脖子看过去，只见，广秀仙娥上半身伏在自己身上，他便一下清明了过来，往事一幕幕地袭向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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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此处除了是封灵渊底，还能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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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是他亲手杀死了云一鸣的父亲，柳和风的心便如撕裂般痛楚，便是那一掌了断了他和云一鸣的一切，以后除了杀父之仇，什么都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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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了口气，自己居然还活着？他不由自主地以左手指尖探向自己胸前的伤口，那鲜血早已干涸，甚至，连伤口都已经愈合了七八分。他将手无力地放回身侧的地面上，心中升腾起了无生趣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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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神伤良久，方才稍稍想通些许。往事已往不可追，他欠的，他已用命还了，已然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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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强打精神，告诉自己，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身旁这位姐姐的性命。他探了她的脉搏，虽尚有微弱气息，然而，她的元神魂魄却在慢慢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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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正欲起身进一步查看，忽闻，一声苍老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醒了就过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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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此时洞口一位老者正在奋力支撑着洞口上已然支离破碎的结界。那结界外抵挡着的，竟然是一群体形枯瘦、咽细如针、口吐火焰的饿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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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它们面容狰狞，张牙舞爪，正用那枯木般的手臂奋力捶打着那层薄薄的结界。有几只凶狠的，还不懈地以枯瘦的身躯猛烈地撞向结界，伴随着每一次撞击的便是那结界如镜面碎裂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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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心道，未曾想这封灵渊底竟真如传言中所说，竟是三恶道之一的饿鬼道！饿鬼道饿鬼凡食物入口即化为火炭，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着饥渴之苦，故而，它们会吞噬一切外来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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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再不过来，老夫便将你那小娘子扔出去喂饿鬼了！”那老者语气不善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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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只得凝神提气，收回缠绕在他和广秀仙娥腰间的五色软鞭，快步行至洞口，掐诀念咒间，数十个淡蓝色的透明符咒，便齐齐飞向那透明中泛着暗红的结界，瞬间便宛若一个个补丁将那结界贴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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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洞口结界外的一众饿鬼，便哀嚎着四散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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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施术毕，面上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转身回到广秀仙娥的身边，蹲下身子欲为她诊治一番，从头到尾，他都未曾看一眼站在洞口吃惊不已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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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见他如此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心想，他那小娘子尚且生死不明，心中难免伤痛，老夫且不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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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百转间，便已踱步至柳和风和广秀仙娥的身旁站定，“老夫见你身手不凡，不知小兄弟名讳？”那老者主动搭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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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手中动作一滞，继而道：“无名无姓，不过尘世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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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心知他自天界封灵台坠下，八成不会有什么美好回忆，定然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转换话题道：“小兄弟，方才你所用符咒是何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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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魂雪魄。”柳和风无精打采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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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魂雪魄？是什么？为何用此符咒？”老者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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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鬼道饿鬼穷年卒岁身处炙热环境之中，体内身外皆是烈焰。骤然间，触碰这‘冰魂雪魄’所携刺骨寒凉，定然惊恐万分。不过是一时缓兵之计，多来几次效果便会大不如前了。”柳和风说完便去为广秀仙娥号脉，继而，又推送灵力给她，以延缓她元神溃散之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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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见状，又开口道：“你那小娘子空有仙骨，却未见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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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现在，那老者也不论三七二十一，便娘子长娘子短的说个不休，柳和风每听一遍，那梦中云一鸣凤冠霞帔的样子便朝他脑海里钻，他顿觉心中气闷，不由暗骂自己，如今二人已然隔着一层杀父之仇、杀身之恨，多想无益，他甩了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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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说“空有仙骨”，不难猜测，二人昏睡之时，他定将他二人血统探了个清楚，不由斜睨那老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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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只闻那老者继续叹气道：“唉，何不尝试以你的魔气来护她元神魂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你却偏偏要用仙者灵力，难道你瞧不上自己身上那一半魔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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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柳和风暗吃一惊。首先，他惊叹于自己身上竟还有一半神血统！其次，他身上魔血封印于天雷之刑时解除，那他身上的神血封印又是何时解除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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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心中暗惊，柳和风手中动作却未停下，他依老者所言，以魔力相护，果然，暂时止住了广秀仙娥元神魂魄的溃散。然而，此法并非长久之计，还需尽早离开这里，去东海寻得一颗锁魂珠让她服下，方可固其元神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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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副吃惊的样子？是惊讶于老夫居然有能力能探出你神魔混血血统？说实话，若不是你身上有着魔血统，老夫定然不会将你二人救至此洞。”老者负手而立，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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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知老者所言非虚，他二人自封灵台坠下，定然不能掉进山洞之中。而这饿鬼道寸草不生，滴水全无，地面又炽热无比，若非有幸承蒙老者相救，他和广秀仙娥定然早已化作那饿鬼口中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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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和风向来恩怨分明，知恩图报，便也毫不含糊地站起身子，俯身拱手道：“多谢前辈搭救之恩！若前辈有需要晚辈相助之处，请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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