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8了 被抓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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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连身边的人都驾驭不了，寡人又如何做得了天下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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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影密卫已经回来了，在他身后，是身着白色轻袍的盖聂与他手中牵着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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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细细地打量着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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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的神色平静宁和，牵着小男孩的手动作很是温柔小心。他比上次见面时又高大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被小男孩的稚嫩所衬托，竟有了点为人长辈的沉稳和成熟，从前压抑在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之下但偶尔还会迸射出一二的锐气，此时已仿佛滴水入潭，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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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鬼谷那个脸庞带着几分婴儿圆的少年，不觉也已经到了为人师长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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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沈乐平说盖聂因为阻止韩非下狱而挨了廷杖的时刻，总觉得盖聂现在大概失了圣心过得很悲惨，但他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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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看到鬼女也不由一怔，但是嬴政在上，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向嬴政见礼，那小孩也随他一起拜过，之后退到了嬴政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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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下去吧。”嬴政缓缓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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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密卫首领与赵高对视一眼，赵高有些犹豫地唤了声：“陛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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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嬴政的神情很是泰然自若，“大秦的第一剑客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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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心头一跳：这么久，他居然还是嬴政心中的第一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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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立刻敛容垂首告了声“是！”便与影密卫首领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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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卿，”嬴政唤了盖聂一声，“来见过新任的护法国师山鬼。说起来，山鬼姑娘也是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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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按捺下满心的讶异，应了一声，与鬼女见了一个平礼：“在下盖聂，见过山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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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对他这套一丝不苟的礼仪翻了个白眼，“盖聂，你给我捋直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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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有些瞠目结舌：姐……你当着王上还这个态度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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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忍不住笑出了声：“盖卿，国师世外高人，不必以俗礼拘泥。你且告诉她，你现居何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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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心下已经有些明白了嬴政唤自己来的用意，于是望着鬼女答道：“在下现任太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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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心中微微一动，看向那个虽然幼小但气质温文的孩子，他的长相与嬴政很是相似，却并没有带着那种侵略性极强的霸气，而是小小年纪就有了些温润如玉、光华内敛的意味，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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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盖聂带出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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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卿，山鬼大人想让你亲口告诉她，寡人的理想与志向，可曾改变。”赢政抚摩着长子的发顶，“盖聂，寡人正在创造的天下，还是你理想的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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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以为盖聂至少会犹豫一下，然而盖聂几乎立刻就点头了：“陛下的理想，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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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总感觉他们有点答非所问，她说的是嬴政的心性，而非心愿。但看盖聂一副笃定的神态，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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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把脸转向了那个小男孩：“扶苏公子，请你告诉国师大人，你父王的心中的大同盛世，是什么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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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几乎是反射性地背诵出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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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很是自豪，赞赏地刮了下长子的鼻梁。小家伙被夸奖了极是开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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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神情稍微柔和下来：这个人，看来还没有完全被权力所侵蚀，他的身上，还有些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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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姑娘，”嬴政重新转向了鬼女，“如你所见，最初的心愿，我不会忘记。”他的神情有些黯然，“韩非之死是我心中一大憾事，但纵然他已不在，法之天下、儒之教化，却仍将是我大秦国策。不仅是我，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一切后代，都不会忘记。或许庸人眼中，大秦征伐天下，流血漂橹，是不仁之战。却不知舍小仁方能得大义，取小乱方能有大治。今日兵夫的家破人亡，为的是后世的大同盛世。我不在乎天下人骂我独夫暴君，要一统天下，总要有人做这个暴君。不过，在我之后，自会有仁君给予天下百姓一个升平四海。山鬼姑娘，我令盖卿为太子师的用意，你可明白？”他的目光转向了盖聂，“鬼谷弟子，胸中万千丘壑，若始终只作为剑客守在我一人身侧，未免大材小用。如今，我是把这个国家的未来，托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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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么……”鬼女心头那服不舒服的感觉散了些，她轻轻地笑了笑，“不管你的话有几分真心，但你能这么说，那我这次受阴阳家之委任替你卖命，也多少能卖得心甘情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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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也无声地轻舒了一口气，起身领着扶苏走下台阶：“大秦向来求贤若渴，不问出身，只问才华。能得山鬼姑娘相助，实我大秦之幸！早在月神国师出仕之时，左护法国师府便已经同时竣工，只欠主人入住。山鬼国师可随时前往，如有任何需要尽可提出，寡人都会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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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需要”二字，鬼女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说到需要，眼下我还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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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讲无妨！”对于鬼女这种江湖气比较重的奇人异士，嬴政现在不怕她提要求，就怕她无欲无求。无欲无求，表示她随时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甚至转向他们的敌对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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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鬼女提出的要求，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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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帮我找一头正在产奶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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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鬼女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嬴政从零乱中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叫保母带走了扶苏，只留下了盖聂：“盖卿，这个山鬼……究竟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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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师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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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问题盖聂就很汗颜。在鬼谷里他一直对此懵懂无觉：他相人的眼光不像卫庄那么毒，鬼女与鬼谷子关系疏离，从不曾父女相称，鬼谷子又是老来得女，父女俩的年龄差在普通人家都能做祖孙了，所以他一直没往那个方面想。直到前次在紫兰山庄长住数月，他才在紫女的偶然闲谈中知道了鬼女和鬼谷子的关系，当时震惊得口不能语，还为此被鬼女嘲笑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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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鬼谷先生之女……果是一代奇女子。”他抬眼看了看盖聂，有些揶揄地笑道：“不过仅仅如此么？她对你可是关心得很。一见面，就对寡人好一通质问，嫌寡人叫你受了委屈呢！”一句话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恍如隔世：他已经许久没和盖聂这样轻松随意地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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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出现，难免勾起了嬴政关于蕲年宫之变前后时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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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手中还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盖聂是他的第一张也是最令他安心一张的王牌，是他无话不谈的倾吐对象。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一度疏远，他们的矛盾在韩非入狱时达到了高潮。那一回，嬴政第一次在盖聂脸上看到了失望，也是第一次失控当众责打了他这个从来忠心耿耿的小先生。没过多久，韩非之死给了嬴政很大的震动，然而他无法在任何其他臣子面前表露自己的痛心——毕竟，韩非当时还不能算正式的秦臣，而只是位敌国的公子。入夜，嬴政来到被禁足思过的盖聂房中，两人惆怅无言，对坐良久，着实喝了几盏闷酒，直到他发现盖聂的衣袍又被血浸透——棒创在身，盖聂原不该饮酒，然而自始至终，他只是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借酒浇愁。于是，嬴政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反省，正式封盖聂做了太子师，郑重地将扶苏交给了他：“征伐六国之战即将开始。有些事，总是无可避免。你不想做、不想看的，我允许你不去做、不去看！作为回报，我希望在七国一统之时，你能交给我一个有能力继往开来、创一代太平盛世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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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盖聂一度黯淡下去的眼睛里，再次有了光彩。扶苏被他教得很好，以至于有时看着他和扶苏，嬴政会产生一种“当真宜室宜家”的感慨……（卫庄：==咳，我只是昏着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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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君王眼中调侃的笑意，盖聂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山鬼姑娘长我九岁，盖聂少时，曾多受她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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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你九岁？”嬴政怀疑地反问，“但她看去不过双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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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点头：“山鬼姑娘从前面覆鬼印，人多不敢直视。但后来似乎是得了什么奇遇，鬼印褪去，容貌便再不曾有过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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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什么奇遇……”嬴政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渴望来，“阴阳家，竟至如此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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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心里格登一下，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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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嬴政恍然未觉，只是对盖聂道：“你们姊弟多年未见，今日许你半日休沐，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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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描述他与鬼女的关系：从前，弟弟这个称呼可是卫庄专属的，他在鬼女口中的身份，一直是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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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盖聂进入左护法国师府的时候，嬴政心中无比神秘强大的山鬼国师，正在做一件十分接地气的事：背着一个装了黑漆漆的小婴儿的竹篓，坐在马扎上，挤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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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正好，帮我抱一下麟儿，她快把我的头发揪秃了！”鬼女丝毫没有长久未见的生疏，一见盖聂冒头就开始支使他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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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一头黑线地把快掉出竹篓的麟儿抱了出来，小家伙的目标立刻转移，开始锲而不舍地揪盖聂两鬓的头发。盖聂不得已把自己的发带抽了下来递给了她，于是有的玩的小姑娘不再折磨他的鬓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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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打量着这个暂时看起来有些像鬼女的婴儿：“这是……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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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差点把牛奶桶踢翻，受不了地啐了他一口：“滚！姐还没嫁人呢！”然后，她的神情又严肃下来，“这是韩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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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眼珠蓦地一动，感觉自己怀里轻飘飘的小家伙立刻沉甸甸起来。他带着几分庆幸叹了一句：“原来他已经有后……那紫女姑娘……”他迟疑着没有继续问下去：带着孩子的不是紫女而是鬼女，紫女，只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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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叹了口气，从他的怀里接回麟儿开始喂她牛奶：“她没死，只是……情况有点特殊，暂时带不了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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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姑娘可需要帮忙？”盖聂问道，随即又在鬼女惊悚的眼神里赶紧解释了一句，“咸阳紫兰轩的姑娘们还在，如果需要，可以请她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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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呼出一口气：她还以为盖聂带孩子带出瘾来、要走母仪天下的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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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鬼女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麟儿的样貌，有些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我身在阴阳家，也不适合长时间带着她。我会找个机会把她送到她的姑母身边去。赤炼会好好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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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听到赤炼的名字，眼神黯淡了一下。鬼女瞥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了大半：“怎么？韩非出事之后，她来信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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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没回答，但郁闷的神情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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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鬼女故意发狠道，“你就欠骂！打过一顿给个甜枣就忘了！”盖聂的性子总是会让她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不是没实力，怎么就那么面呢？“今天你还替他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认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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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王上，是这个天下目前能够拥有的最好的王。”盖聂略微惆怅地仰望着正午的阳光，“他也是人，会犯错。然而，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为心中的万世乐园，他在尽力。我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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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吧……”鬼女早看透了他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看在嬴政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她先不吐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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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希望，在他达成愿望的过程中，能再少一些杀戮……”盖聂叹息道，“王上即将伐韩。这一次，韩国在劫难逃。秦军以人头论军功，平阳一役，斩首十万。我实在担心……但韩非死后，流沙切断了与我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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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伐韩不是秘密，白凤的谍翅会得到消息的！”鬼女轻轻地拍了拍他，“卫庄若醒着，他会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你不在，他就不会有兴趣跟秦军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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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不会在。”盖聂的手指交扣着，一脸的心事重重，“王上已明确说过，不会让我参与任何六国征伐之事，只要安心教导扶苏公子。因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力阻止！如果小庄已醒，我确实不担心，他一贯善于审时度势。但如果他还没有醒……”盖聂说到这里，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开口，“我希望流沙能带小庄离开新郑，不要与秦军正面冲突。纵然流沙诸人均是高手，但毕竟势单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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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鬼女也叹息一声，“盖聂，这几年你不自由，我也一样。个中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这一次，还是这一年来我头一回被允许离开阴阳家。所以卫庄眼下什么状况，抱歉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会找机会去韩国一趟！一方面是把麟儿托付给赤炼，一方面是送他们去南疆百越之地。嬴政不会放心流沙，或者归降，或者死，总要有个定夺。但卫庄的性子，你也知道。还好当年一时好心留了条后路，那或许是流沙最后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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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没想到的是，鬼女在去韩国之前居然大大方方在嬴政眼前过了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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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理由很充分：既然我们boss派我下来干活，那我就得敬业一点帮你考虑。韩国兵力，不值一提，所堪一忧者，无非新郑的流沙。流沙的能力，你嬴政比谁都清楚。不过姐姐我与流沙老大恰巧有几分交情，可以去说说试试。最理想的状况，是流沙能效力于你，也好让人家长年两地分居的小两口早点团聚，不过，鉴于人家亲亲师哥都没能成功把人拉过来，不要对此方案抱太大希望。比较可能的情况，是流沙虽然拉不下脸来降你，但是会很识时务地不跟你作对，这样你也可以顺顺利利地拿下新郑；最差的情况，是臭小子不买姐姐大人的帐，那就揍服他丫的。总之，只要让我走一趟，我就可以保证在你伐韩之战中，流沙不会来给你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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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的原话不可能这样讲，但其中的精神嬴政已经领会到了，不觉有些喜出望外。毕竟，卫庄当年与盖聂那一场天枢之战，给嬴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能有人帮他解决这样一位恐怖的敌人，他还是很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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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鬼女合理合法地背着麟儿，跨上赤豹，向韩国飞奔而去。然而，刚刚越过秦韩边境，她就猛地站住了，收回赤豹站在原地，抱着麟儿的双臂不断地打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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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太一的身影，就在她正前方的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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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东皇开了口，声音温和而平静，“为什么你觉得，你能够背着我策划这一切，而不被我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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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耳朵轰鸣着：为什么……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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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电光忽然闪过她的脑海：是了……有名无形！只要他想，他可以看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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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绝望地后退了一步，口中还在软弱地抵抗着：“是你让我协助秦王政征伐七国……我在做！能避免更大的伤亡，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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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皇的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失望，“山鬼，为何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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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影密卫已经回来了，在他身后，是身着白色轻袍的盖聂与他手中牵着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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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细细地打量着盖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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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的神色平静宁和，牵着小男孩的手动作很是温柔小心。他比上次见面时又高大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被小男孩的稚嫩所衬托，竟有了点为人长辈的沉稳和成熟，从前压抑在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之下但偶尔还会迸射出一二的锐气，此时已仿佛滴水入潭，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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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鬼谷那个脸庞带着几分婴儿圆的少年，不觉也已经到了为人师长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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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沈乐平说盖聂因为阻止韩非下狱而挨了廷杖的时刻，总觉得盖聂现在大概失了圣心过得很悲惨，但他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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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看到鬼女也不由一怔，但是嬴政在上，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向嬴政见礼，那小孩也随他一起拜过，之后退到了嬴政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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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下去吧。”嬴政缓缓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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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密卫首领与赵高对视一眼，赵高有些犹豫地唤了声：“陛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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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嬴政的神情很是泰然自若，“大秦的第一剑客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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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心头一跳：这么久，他居然还是嬴政心中的第一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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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立刻敛容垂首告了声“是！”便与影密卫首领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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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卿，”嬴政唤了盖聂一声，“来见过新任的护法国师山鬼。说起来，山鬼姑娘也是你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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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按捺下满心的讶异，应了一声，与鬼女见了一个平礼：“在下盖聂，见过山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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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对他这套一丝不苟的礼仪翻了个白眼，“盖聂，你给我捋直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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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有些瞠目结舌：姐……你当着王上还这个态度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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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忍不住笑出了声：“盖卿，国师世外高人，不必以俗礼拘泥。你且告诉她，你现居何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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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心下已经有些明白了嬴政唤自己来的用意，于是望着鬼女答道：“在下现任太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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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心中微微一动，看向那个虽然幼小但气质温文的孩子，他的长相与嬴政很是相似，却并没有带着那种侵略性极强的霸气，而是小小年纪就有了些温润如玉、光华内敛的意味，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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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盖聂带出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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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卿，山鬼大人想让你亲口告诉她，寡人的理想与志向，可曾改变。”赢政抚摩着长子的发顶，“盖聂，寡人正在创造的天下，还是你理想的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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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以为盖聂至少会犹豫一下，然而盖聂几乎立刻就点头了：“陛下的理想，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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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总感觉他们有点答非所问，她说的是嬴政的心性，而非心愿。但看盖聂一副笃定的神态，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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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把脸转向了那个小男孩：“扶苏公子，请你告诉国师大人，你父王的心中的大同盛世，是什么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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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几乎是反射性地背诵出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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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很是自豪，赞赏地刮了下长子的鼻梁。小家伙被夸奖了极是开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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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神情稍微柔和下来：这个人，看来还没有完全被权力所侵蚀，他的身上，还有些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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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姑娘，”嬴政重新转向了鬼女，“如你所见，最初的心愿，我不会忘记。”他的神情有些黯然，“韩非之死是我心中一大憾事，但纵然他已不在，法之天下、儒之教化，却仍将是我大秦国策。不仅是我，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一切后代，都不会忘记。或许庸人眼中，大秦征伐天下，流血漂橹，是不仁之战。却不知舍小仁方能得大义，取小乱方能有大治。今日兵夫的家破人亡，为的是后世的大同盛世。我不在乎天下人骂我独夫暴君，要一统天下，总要有人做这个暴君。不过，在我之后，自会有仁君给予天下百姓一个升平四海。山鬼姑娘，我令盖卿为太子师的用意，你可明白？”他的目光转向了盖聂，“鬼谷弟子，胸中万千丘壑，若始终只作为剑客守在我一人身侧，未免大材小用。如今，我是把这个国家的未来，托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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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么……”鬼女心头那服不舒服的感觉散了些，她轻轻地笑了笑，“不管你的话有几分真心，但你能这么说，那我这次受阴阳家之委任替你卖命，也多少能卖得心甘情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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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也无声地轻舒了一口气，起身领着扶苏走下台阶：“大秦向来求贤若渴，不问出身，只问才华。能得山鬼姑娘相助，实我大秦之幸！早在月神国师出仕之时，左护法国师府便已经同时竣工，只欠主人入住。山鬼国师可随时前往，如有任何需要尽可提出，寡人都会尽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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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需要”二字，鬼女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说到需要，眼下我还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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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讲无妨！”对于鬼女这种江湖气比较重的奇人异士，嬴政现在不怕她提要求，就怕她无欲无求。无欲无求，表示她随时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甚至转向他们的敌对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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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鬼女提出的要求，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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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帮我找一头正在产奶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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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鬼女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嬴政从零乱中回过神来，收回了视线，叫保母带走了扶苏，只留下了盖聂：“盖卿，这个山鬼……究竟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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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师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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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问题盖聂就很汗颜。在鬼谷里他一直对此懵懂无觉：他相人的眼光不像卫庄那么毒，鬼女与鬼谷子关系疏离，从不曾父女相称，鬼谷子又是老来得女，父女俩的年龄差在普通人家都能做祖孙了，所以他一直没往那个方面想。直到前次在紫兰山庄长住数月，他才在紫女的偶然闲谈中知道了鬼女和鬼谷子的关系，当时震惊得口不能语，还为此被鬼女嘲笑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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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鬼谷先生之女……果是一代奇女子。”他抬眼看了看盖聂，有些揶揄地笑道：“不过仅仅如此么？她对你可是关心得很。一见面，就对寡人好一通质问，嫌寡人叫你受了委屈呢！”一句话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恍如隔世：他已经许久没和盖聂这样轻松随意地交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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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出现，难免勾起了嬴政关于蕲年宫之变前后时光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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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手中还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盖聂是他的第一张也是最令他安心一张的王牌，是他无话不谈的倾吐对象。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一度疏远，他们的矛盾在韩非入狱时达到了高潮。那一回，嬴政第一次在盖聂脸上看到了失望，也是第一次失控当众责打了他这个从来忠心耿耿的小先生。没过多久，韩非之死给了嬴政很大的震动，然而他无法在任何其他臣子面前表露自己的痛心——毕竟，韩非当时还不能算正式的秦臣，而只是位敌国的公子。入夜，嬴政来到被禁足思过的盖聂房中，两人惆怅无言，对坐良久，着实喝了几盏闷酒，直到他发现盖聂的衣袍又被血浸透——棒创在身，盖聂原不该饮酒，然而自始至终，他只是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借酒浇愁。于是，嬴政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反省，正式封盖聂做了太子师，郑重地将扶苏交给了他：“征伐六国之战即将开始。有些事，总是无可避免。你不想做、不想看的，我允许你不去做、不去看！作为回报，我希望在七国一统之时，你能交给我一个有能力继往开来、创一代太平盛世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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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盖聂一度黯淡下去的眼睛里，再次有了光彩。扶苏被他教得很好，以至于有时看着他和扶苏，嬴政会产生一种“当真宜室宜家”的感慨……（卫庄：==咳，我只是昏着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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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你九岁？”嬴政怀疑地反问，“但她看去不过双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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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点头：“山鬼姑娘从前面覆鬼印，人多不敢直视。但后来似乎是得了什么奇遇，鬼印褪去，容貌便再不曾有过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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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什么奇遇……”嬴政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眼中渐渐流露出一种渴望来，“阴阳家，竟至如此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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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心里格登一下，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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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嬴政恍然未觉，只是对盖聂道：“你们姊弟多年未见，今日许你半日休沐，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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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描述他与鬼女的关系：从前，弟弟这个称呼可是卫庄专属的，他在鬼女口中的身份，一直是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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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盖聂进入左护法国师府的时候，嬴政心中无比神秘强大的山鬼国师，正在做一件十分接地气的事：背着一个装了黑漆漆的小婴儿的竹篓，坐在马扎上，挤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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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得正好，帮我抱一下麟儿，她快把我的头发揪秃了！”鬼女丝毫没有长久未见的生疏，一见盖聂冒头就开始支使他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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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一头黑线地把快掉出竹篓的麟儿抱了出来，小家伙的目标立刻转移，开始锲而不舍地揪盖聂两鬓的头发。盖聂不得已把自己的发带抽了下来递给了她，于是有的玩的小姑娘不再折磨他的鬓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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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打量着这个暂时看起来有些像鬼女的婴儿：“这是……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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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差点把牛奶桶踢翻，受不了地啐了他一口：“滚！姐还没嫁人呢！”然后，她的神情又严肃下来，“这是韩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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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叹了口气，从他的怀里接回麟儿开始喂她牛奶：“她没死，只是……情况有点特殊，暂时带不了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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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姑娘可需要帮忙？”盖聂问道，随即又在鬼女惊悚的眼神里赶紧解释了一句，“咸阳紫兰轩的姑娘们还在，如果需要，可以请她们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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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呼出一口气：她还以为盖聂带孩子带出瘾来、要走母仪天下的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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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鬼女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麟儿的样貌，有些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我身在阴阳家，也不适合长时间带着她。我会找个机会把她送到她的姑母身边去。赤炼会好好照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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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听到赤炼的名字，眼神黯淡了一下。鬼女瞥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了大半：“怎么？韩非出事之后，她来信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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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没回答，但郁闷的神情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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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鬼女故意发狠道，“你就欠骂！打过一顿给个甜枣就忘了！”盖聂的性子总是会让她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不是没实力，怎么就那么面呢？“今天你还替他说话！你说你怎么就认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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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王上，是这个天下目前能够拥有的最好的王。”盖聂略微惆怅地仰望着正午的阳光，“他也是人，会犯错。然而，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为心中的万世乐园，他在尽力。我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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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吧……”鬼女早看透了他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看在嬴政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她先不吐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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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希望，在他达成愿望的过程中，能再少一些杀戮……”盖聂叹息道，“王上即将伐韩。这一次，韩国在劫难逃。秦军以人头论军功，平阳一役，斩首十万。我实在担心……但韩非死后，流沙切断了与我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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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伐韩不是秘密，白凤的谍翅会得到消息的！”鬼女轻轻地拍了拍他，“卫庄若醒着，他会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你不在，他就不会有兴趣跟秦军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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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不会在。”盖聂的手指交扣着，一脸的心事重重，“王上已明确说过，不会让我参与任何六国征伐之事，只要安心教导扶苏公子。因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无力阻止！如果小庄已醒，我确实不担心，他一贯善于审时度势。但如果他还没有醒……”盖聂说到这里，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开口，“我希望流沙能带小庄离开新郑，不要与秦军正面冲突。纵然流沙诸人均是高手，但毕竟势单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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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鬼女也叹息一声，“盖聂，这几年你不自由，我也一样。个中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这一次，还是这一年来我头一回被允许离开阴阳家。所以卫庄眼下什么状况，抱歉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会找机会去韩国一趟！一方面是把麟儿托付给赤炼，一方面是送他们去南疆百越之地。嬴政不会放心流沙，或者归降，或者死，总要有个定夺。但卫庄的性子，你也知道。还好当年一时好心留了条后路，那或许是流沙最后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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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没想到的是，鬼女在去韩国之前居然大大方方在嬴政眼前过了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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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理由很充分：既然我们boss派我下来干活，那我就得敬业一点帮你考虑。韩国兵力，不值一提，所堪一忧者，无非新郑的流沙。流沙的能力，你嬴政比谁都清楚。不过姐姐我与流沙老大恰巧有几分交情，可以去说说试试。最理想的状况，是流沙能效力于你，也好让人家长年两地分居的小两口早点团聚，不过，鉴于人家亲亲师哥都没能成功把人拉过来，不要对此方案抱太大希望。比较可能的情况，是流沙虽然拉不下脸来降你，但是会很识时务地不跟你作对，这样你也可以顺顺利利地拿下新郑；最差的情况，是臭小子不买姐姐大人的帐，那就揍服他丫的。总之，只要让我走一趟，我就可以保证在你伐韩之战中，流沙不会来给你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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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的原话不可能这样讲，但其中的精神嬴政已经领会到了，不觉有些喜出望外。毕竟，卫庄当年与盖聂那一场天枢之战，给嬴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能有人帮他解决这样一位恐怖的敌人，他还是很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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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鬼女合理合法地背着麟儿，跨上赤豹，向韩国飞奔而去。然而，刚刚越过秦韩边境，她就猛地站住了，收回赤豹站在原地，抱着麟儿的双臂不断地打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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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太一的身影，就在她正前方的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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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东皇开了口，声音温和而平静，“为什么你觉得，你能够背着我策划这一切，而不被我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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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耳朵轰鸣着：为什么……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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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电光忽然闪过她的脑海：是了……有名无形！只要他想，他可以看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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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绝望地后退了一步，口中还在软弱地抵抗着：“是你让我协助秦王政征伐七国……我在做！能避免更大的伤亡，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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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皇的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失望，“山鬼，为何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