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10 小庄变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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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那颗聚仙丹给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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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点了点头：“刚刚卫庄兄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认不出我们，只是唤了几声师哥，然后心跳呼吸忽然都停止了。我想起你告诉我，在必死的场合，把这颗药吞下去能活命，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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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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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还记得当初自己被困幻境时的经历：陷入幻境中的人，会看到施术者设置的情境中对自己而言最恐怖最绝望的情景，尤其是将醒未醒的时刻。卫庄的心结是盖聂的失约，令他痛苦绝望的场景中出现盖聂再正常不过。在心肺受到重创之时又遇心情剧烈激荡，难免会出现心跳呼吸的骤停。此刻……聚仙丹之烈，身心均是脆弱已极的他，能承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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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当初我把聚仙丹给你，是因为你身负阴阳之力，体质适合阴阳家的丹药。”鬼女凝视着光团中心渐无声息的卫庄，虽然心焦，却也无法做什么，“但卫庄……他与阴阳家素无瓜葛，服食聚仙丹，九死一生。所以这一颗药下去，他或许会死，或许会变成白亦非那样的怪物，也可能恢复如初，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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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韩非的声音低落下去，“我……又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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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错了，但不是这一次。这次你的选择无可厚非，卫庄的性子你了解，只要有一丝恢复的希望，他肯定愿意赌一次。你错在另一件事，”鬼女非常残酷地说，“韩非，我说过，那个鹦歌不死，你一定会后悔！如今你可明白了？打虎不死，翻背伤人！韩非，不是所有的教训，你都能付得起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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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的脸上陡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凝视着光团之中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卫庄，捂住脸无力地倚在了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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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光团彻底黯淡下来，卫庄的身体跌落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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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卫庄的鼻下探了探，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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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走近，仔细察看了一下卫庄的状况：这……她实在不好说到底能不能算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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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筋脉摸起来像是接续上了，但伤痕并未尽去，显得有些疙疙瘩瘩，而且因为药力奔突的原因，他的体态发生了畸变，从前玉树临风的劲拔青年，好像被充了气一样大了一号，整个人几乎有从前的一个半人那么宽，身高也被拉长了一些，尤其肩背上臂的肌肉，横肆粗壮得都有些走形。而且他的脉息也杂乱无章、极不稳定，散碎的内息在体内游走，忽强忽弱，与他从前那浑厚磅礴的内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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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手拽过还没彻底破碎的被单掩住了卫庄的身体，有点茫然地站了起来：“他这个样子……我说不准。你们先照顾他，我去找个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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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把两只围着卫庄打转不愿离开的小兽拎走，让赤豹迎风而长，一步跨上就向咸阳狂奔而去。她冲进阴阳家的小屋，但小屋中空无一人，想顺便再给韩非寻一颗聚仙丹也没有找到。她拧眉思考了一会儿，又杀去了盖聂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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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柯还没有离开，开门见她出现，大呼小叫：“诶？你不是去新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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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没心思跟他多说，直接扒拉开他闯进了屋内：“盖聂！我需要联系云中君！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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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正盘坐吐纳，听到鬼女的声音，不无困惑地睁开眼，眼里撞进阴阳家装束的鬼女，吃惊不已：“鬼女姑娘，你……入了阴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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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目光触到盖聂的时候，也颇感意外：盖聂没有穿那身利落的剑师服，而是换了一袭宽松的原白色秦式长袍，整个人显得轻松而随意，精神倒比上一次见面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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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倒有一大半是荆柯的功劳。荆柯虽然没心没肺了点，但确实是个开心果，再低落的人跟他一起呆上三天，心情也会好转。而且……为了服侍他家阿丽老婆大人，荆柯做得一手好菜，这些日子对着面色憔悴的好友，他熊熊燃烧起来，发誓不让盖聂长十斤肉决不离开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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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另一位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鬼女就觉得盖聂这副岁月静好状十分碍眼，口气不自觉地恶劣起来：“我没闲工夫叙旧！告诉我，怎么联系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我知道阴阳家现在效力秦王政，你们同朝为官，肯定能见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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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未听说过云中君此人。”盖聂见她语气焦急，也不敢怠慢，起身肃容答道，“阴阳家常在朝中者，只有右护法月神。年关将近，如无特别情况，她应在咸阳宫西侧的观星台祝祷祈福。云中君若是阴阳家中人，想来可以通过月神联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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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鬼女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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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姑娘，发生了何事？”盖聂赶上两步，有些迟疑地问，“听荆卿说，你从新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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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猛地回身，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就算他有生死劫难，你会赶去新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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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冷不防被一巴掌打偏了头，怔怔地望着鬼女。倒是荆柯先炸了毛，护崽似的把盖聂挡在了身后：“诶你这女人！好端端的，作什么打阿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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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打都打了，她也没有道歉的打算，扔下一句：“既然死心当定了嬴政的狗，就老老实实地看你的门！与你不相干的事，你没资格问！”身影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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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被骂得愣了半晌，倒是荆柯张牙舞爪地就要追过去：“死女人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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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袖子被拉住了，荆柯疑惑地回头，看到盖聂神色黯然：“荆卿，我合该挨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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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那句“不相干”着实刺痛了盖聂，另外她的话也实在让他担心：小庄……生死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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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一边思忖一边起身，开始更换晋见的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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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聂，你要去找秦王政？你不是还在那个什么……反省么？”荆柯眨着眼睛趴在桌上盯着好友劲瘦的背影，“你明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他再打你是小事，要是他下令把你关起来，怎么办？要我说，你就直接走人，别管他了！要是你姐和你师弟不收留你，还有我们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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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这样？身为人臣，总有人臣的本分。”盖聂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而且……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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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默默无言地望着阶下笔直跪请的盖聂，心中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盖聂啊盖聂，你可真行！上次我已经明确地因这件事责罚过你，时隔不过数日，你居然还敢跟我提同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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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真是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忠心耿耿又倔强固执的小先生了。上次治水的郑国归来之后，盛赞了盖聂滞留黄河之时的大力协助，嬴政了解当时的情境后气就已经消了大半，后来又听沈乐平说盖聂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觉得是受了自己责问的缘故，剩下那点脾气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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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自省，嬴政也觉得自己那日问得实在太过诛心：明知道他和卫庄是什么关系，将心比心，实在没必要那般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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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心里原谅了是一回事，他可还没下旨让盖聂解除反省、官复原职呢！他居然又给自己演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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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于是气笑了：“盖卿，你是不是真觉得寡人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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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不会。”盖聂垂首答道，“王上法以治国儒以教化，向不以私废公。盖聂自问无过，所以，王上或会不允，但不会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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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不会答应，为什么还来？”嬴政垂眼凝视着盖聂，“寡人给过你机会，两次，是你自己放弃了。你凭什么认为寡人还会纵容你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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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此去新郑，非为决战，只为兄弟。”盖聂轻声说，“臣的师弟生死一线，若当真……臣……不去见他一面，纵死也难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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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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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沉默了很久没有开口，这个词，到底还是触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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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冷眼看着盖聂，心下也惊异了：他知道盖聂不怕死，却不知道他这么不怕死。早知如此，他可能根本不会为扳倒盖聂花那么多的心思，只静静地等着他自己犯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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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终于说话了：“盖卿，寡人要你往新郑去，替寡人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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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说辞，但他没想到嬴政会答应得这么快，抬起眼的时候，他在惊喜之余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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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看着盖聂的神情，觉得让么个面如止水的人露出这种表情也挺有成就感：“你到新郑之后联系韩非，告诉他，时至如今，以他的睿智，应知当如何抉择。当初寡人的邀请，依然作数。”说着签发了他的通关令牌，“韩非若识时务，应该会知道该如何做！待韩非出发之后，你负责护送他到咸阳，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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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定不负王上所托！”盖聂接了令牌，由衷地深深向嬴政叩了三次首，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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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吐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批阅着奏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也全然没意识到身后红发男人不甘的目光。或者，是意识到了，也不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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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运气很好，她去寻月神的时候，正好碰上云中君也在现场与月神交流着秦王政的头疾：“照月神大人的描述和我今日的观察，秦王的头疾似是思虑过重兼休息不足所致。无须多虑，我已有对策，但须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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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把时间留充裕些，”鬼女打断了云中君的话，有些微喘地登上了观星台，“有人服了聚仙丹，现在状态比较诡异，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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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云中君立刻两眼放光地把月神丢在了脑后，“山鬼大人所说的，可是您取走的那两颗丹药中的另一颗？服药的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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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只不过，他和我的反应完全不同。”鬼女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他的蜕变……我觉得阁下还是亲自去新郑看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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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然，自然，”云中君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转头向月神匆匆一拜，“那么，就烦请月神大人通报一声，半月之后，我必携丹觐见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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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微微一笑，有些头疼地看了鬼女一眼：“长姐倒是与云中君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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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了你的事情很抱歉，”鬼女草草地揖了一下，“有机会给你赔罪！”说着就直接扯着云中君上了赤豹的背，她自己骑上文狸直接往新郑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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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运气也是真好，偏赶上了云中君正在此地，若是云中不在，或许在自己的诱导之下，她就会向东皇阁下求助了。唉，难道她与阴阳家的缘份还未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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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的马脚力当然赶不上赤豹与文狸，于是当云中君已经坐在卫庄身边诊脉的时候，盖聂还在辛苦赶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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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皱着眉头，仔细以阴阳之力探入卫庄的体内：“此事甚是蹊跷！令弟并无阴阳术天赋，服食聚仙丹绝无生还之理，但却不知缘何如此幸运。……嗯？”他的阴阳之力上行时，猛地一乱，云中君倏地收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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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就要去摘卫庄的抹额，鬼女想要阻止：“先生，卫庄幼时受伤破相，极是介意，长年以抹额遮掩伤疤，还请不要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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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自己如此说？恐怕他想遮的不是伤疤，而是咒印！”云中君没有停下动作，“要弄清他的状况，我需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何种咒印引发并改变了聚仙丹的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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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说出“咒印”二字，鬼女的神色也紧张起来，她盯着云中君的手取下了卫庄的抹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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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不见阳光，卫庄抹额下的肤色要比其他位置白了一度，而在他前额的正中，印着一个仿佛八瓣莲花一般的血红色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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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灵咒印！”云中君倒吸了一口凉气，“令弟是郑庄公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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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鬼女见凭这个咒印就可以认出卫庄的身份，连忙帮他把抹额又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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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于是颇为忌惮地起了身：“山鬼大人，御灵咒印为阴脉八咒之一，为主仆之印，受印者一族生生世世为施印者一族所役使，违者，施印一族可借圣物施以酷烈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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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物？酷烈刑罚？鬼女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以卫庄的武功还会失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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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印来源甚为久远，炎黄之时即已存在，夏商之际颇为盛行，两国交战之后，战败一族常被施以此印。”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鬼女，“当年烈山氏大人最擅此咒，后历代山氏家主，对此印使用都颇为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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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丝毫不觉得自豪：“所以，卫庄这次能活下来，还是因祸得福，被这个咒印救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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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如此说。”云中君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但如此境况，我亦是初次遇见。而且这个御灵咒印中，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契约。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我只能说，聚仙丹于他无长生之功或速愈之效，不过保他性命无碍、修为不损应无问题。眼下他的昏迷，据我推测，应是之前多次受过咒印惩戒之故，方才您还说他曾受烈性幻毒侵袭，亦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咒印伤神魂，幻毒毁意志，神志的创伤，却不是聚仙丹救得了的。而且聚仙丹药性极烈，重塑身体之时对头脑会产生极大冲击，因此他要何时才能清醒、或者只能这样躺一辈子，我却是不敢担保。总之，在他醒来之前，以静养为主，尽量不要轻易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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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么……”鬼女眉间笼上了一丝凝重，强打精神道，“无妨，先生肯随我来，我已很感激了。不过还有一事请教！这个咒印，到底是何人所下？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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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说实话，若早知令弟是御灵咒印的受印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趟这浑水的，”云中君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下咒的人，我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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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皇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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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我说的！”云中君严肃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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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皱眉道：“可我在那冷宫中的箱盖上，看到的是生聚种印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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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有所不知。”云中君解释道，“阴阳家有一君，三才，五长老；一君，乃东皇太一；三才，乃东君、月神、星魂；五长老，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湘君，湘夫人；还有两个极为特殊的成长职阶——山鬼与河伯。此二阶者，未来必居三才以上之职，甚至可为下任东皇太一。现任东君就是由河伯升任。而韩郑两国王族间的御灵契约，是东皇阁下身为山鬼之时所缔结的，所以，他当年留下的身份标识，自然是山鬼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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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没想到东皇太一也曾与她居于一样的职位，不由一头黑线：山鬼怎么看也该是女性的职位吧？可东皇太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个男人……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她脑补了一下东皇与自己一个打扮，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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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咒印……能否去除？”鬼女沉思着问：怎么说这也相当于奴隶身上的印记，带着它，实在是莫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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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印一族若再无血脉传承，印记自消。”云中君道，“山鬼大人想替他祛除咒印？最好慎重。东皇阁下如此行事，必有用意。虽然山鬼大人甚得东皇阁下看重，但最好还是莫要太过忤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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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可有办法令他不受咒印之苦？”照这样的说法，想彻底断绝施印一族的血脉要连韩非红莲一起杀，肯定不行，于是鬼女想了想，提了个退而求次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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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不难。”云中君这次答得很爽快，“咒印之罚总要以圣物为媒，毁了圣物，咒印自然形同虚设。只是何为圣物，只有施咒一族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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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的话，我倒有个怀疑，”鬼女摸出了那个项饰，“先生，你可认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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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是……八咫镜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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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咫镜是何物？可会是圣物？”鬼女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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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当真不知！”云中君喃喃道，似乎想伸手去碰，“这神镜中的御灵之力，的确极强。但是不是圣物，我还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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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咬住了嘴唇：“所以……还得把韩王安抓来拷问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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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看着鬼女的表情呵呵一笑：“山鬼大人，拷问得到的结果未必是真相。想知道答案，最保险的方案，还是读心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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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心……”鬼女猛地想到了当年白亦非把自己带到女侯爵面前时的经历，顿时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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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术五层，其中搜魂探秘，是最高一层的境界。”云中君微笑道，“不过，以山鬼大人的资质，要达到这个境界，也非难事。当然，三层的控心，也可以达到目的，只不过，效果稍弱，也更容易被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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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狐疑地看着云中君：“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期待我去学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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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呵呵地干笑了几声：“我并无此意，山鬼大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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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突然哼笑一声：“管它是不是，先毁了再说！”就要收手将它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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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万万不可！”想细看一下镜石的云中君赶紧制止，“万一此物与令弟性命相连，可如何是好！你且容我细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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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嫌麻烦地啧了下舌，随手把镜石项链递给云中君，他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似乎又不是镜片……但确实很像。山鬼大人还是确认清楚再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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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云中君感觉到了她恶劣的心情，赶紧准备跑路：“山鬼大人，若无他事，在下先告退，秦王陛下的头疾，还需要在下调配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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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丹药，”鬼女也觉得自己再提要求有点过分，但为了对荀子的承诺，她还是开了口，“阁下所炼之聚仙丹，可还有余？若有，还请赐予一颗，报酬任君开口，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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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开口？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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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住了步，仔细地看了一下鬼女的神情，见她不是开玩笑的意思，疑问道：“山鬼大人缘何还需要聚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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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卫庄所服之聚仙丹，原本是我赠予逆鳞剑主挡灾的。”鬼女注意到云中君的瞳孔在听到“逆鳞剑主”四字时猛地缩了一下，“然而为了救卫庄性命，他将丹药给了卫庄。若阁下还有此丹，还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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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点了点头：“刚刚卫庄兄好像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认不出我们，只是唤了几声师哥，然后心跳呼吸忽然都停止了。我想起你告诉我，在必死的场合，把这颗药吞下去能活命，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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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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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还记得当初自己被困幻境时的经历：陷入幻境中的人，会看到施术者设置的情境中对自己而言最恐怖最绝望的情景，尤其是将醒未醒的时刻。卫庄的心结是盖聂的失约，令他痛苦绝望的场景中出现盖聂再正常不过。在心肺受到重创之时又遇心情剧烈激荡，难免会出现心跳呼吸的骤停。此刻……聚仙丹之烈，身心均是脆弱已极的他，能承受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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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当初我把聚仙丹给你，是因为你身负阴阳之力，体质适合阴阳家的丹药。”鬼女凝视着光团中心渐无声息的卫庄，虽然心焦，却也无法做什么，“但卫庄……他与阴阳家素无瓜葛，服食聚仙丹，九死一生。所以这一颗药下去，他或许会死，或许会变成白亦非那样的怪物，也可能恢复如初，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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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韩非的声音低落下去，“我……又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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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错了，但不是这一次。这次你的选择无可厚非，卫庄的性子你了解，只要有一丝恢复的希望，他肯定愿意赌一次。你错在另一件事，”鬼女非常残酷地说，“韩非，我说过，那个鹦歌不死，你一定会后悔！如今你可明白了？打虎不死，翻背伤人！韩非，不是所有的教训，你都能付得起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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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的脸上陡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凝视着光团之中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卫庄，捂住脸无力地倚在了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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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光团彻底黯淡下来，卫庄的身体跌落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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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小心翼翼地靠近，在卫庄的鼻下探了探，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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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走近，仔细察看了一下卫庄的状况：这……她实在不好说到底能不能算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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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筋脉摸起来像是接续上了，但伤痕并未尽去，显得有些疙疙瘩瘩，而且因为药力奔突的原因，他的体态发生了畸变，从前玉树临风的劲拔青年，好像被充了气一样大了一号，整个人几乎有从前的一个半人那么宽，身高也被拉长了一些，尤其肩背上臂的肌肉，横肆粗壮得都有些走形。而且他的脉息也杂乱无章、极不稳定，散碎的内息在体内游走，忽强忽弱，与他从前那浑厚磅礴的内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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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手拽过还没彻底破碎的被单掩住了卫庄的身体，有点茫然地站了起来：“他这个样子……我说不准。你们先照顾他，我去找个人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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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把两只围着卫庄打转不愿离开的小兽拎走，让赤豹迎风而长，一步跨上就向咸阳狂奔而去。她冲进阴阳家的小屋，但小屋中空无一人，想顺便再给韩非寻一颗聚仙丹也没有找到。她拧眉思考了一会儿，又杀去了盖聂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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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柯还没有离开，开门见她出现，大呼小叫：“诶？你不是去新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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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没心思跟他多说，直接扒拉开他闯进了屋内：“盖聂！我需要联系云中君！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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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正盘坐吐纳，听到鬼女的声音，不无困惑地睁开眼，眼里撞进阴阳家装束的鬼女，吃惊不已：“鬼女姑娘，你……入了阴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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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目光触到盖聂的时候，也颇感意外：盖聂没有穿那身利落的剑师服，而是换了一袭宽松的原白色秦式长袍，整个人显得轻松而随意，精神倒比上一次见面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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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倒有一大半是荆柯的功劳。荆柯虽然没心没肺了点，但确实是个开心果，再低落的人跟他一起呆上三天，心情也会好转。而且……为了服侍他家阿丽老婆大人，荆柯做得一手好菜，这些日子对着面色憔悴的好友，他熊熊燃烧起来，发誓不让盖聂长十斤肉决不离开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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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另一位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鬼女就觉得盖聂这副岁月静好状十分碍眼，口气不自觉地恶劣起来：“我没闲工夫叙旧！告诉我，怎么联系阴阳家金部长老云中君？我知道阴阳家现在效力秦王政，你们同朝为官，肯定能见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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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未听说过云中君此人。”盖聂见她语气焦急，也不敢怠慢，起身肃容答道，“阴阳家常在朝中者，只有右护法月神。年关将近，如无特别情况，她应在咸阳宫西侧的观星台祝祷祈福。云中君若是阴阳家中人，想来可以通过月神联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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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鬼女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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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姑娘，发生了何事？”盖聂赶上两步，有些迟疑地问，“听荆卿说，你从新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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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猛地回身，抬手就抽了他一个耳光，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就算他有生死劫难，你会赶去新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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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冷不防被一巴掌打偏了头，怔怔地望着鬼女。倒是荆柯先炸了毛，护崽似的把盖聂挡在了身后：“诶你这女人！好端端的，作什么打阿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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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打都打了，她也没有道歉的打算，扔下一句：“既然死心当定了嬴政的狗，就老老实实地看你的门！与你不相干的事，你没资格问！”身影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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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被骂得愣了半晌，倒是荆柯张牙舞爪地就要追过去：“死女人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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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袖子被拉住了，荆柯疑惑地回头，看到盖聂神色黯然：“荆卿，我合该挨这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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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那句“不相干”着实刺痛了盖聂，另外她的话也实在让他担心：小庄……生死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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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一边思忖一边起身，开始更换晋见的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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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聂，你要去找秦王政？你不是还在那个什么……反省么？”荆柯眨着眼睛趴在桌上盯着好友劲瘦的背影，“你明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他再打你是小事，要是他下令把你关起来，怎么办？要我说，你就直接走人，别管他了！要是你姐和你师弟不收留你，还有我们墨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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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这样？身为人臣，总有人臣的本分。”盖聂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而且……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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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默默无言地望着阶下笔直跪请的盖聂，心中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盖聂啊盖聂，你可真行！上次我已经明确地因这件事责罚过你，时隔不过数日，你居然还敢跟我提同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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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真是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忠心耿耿又倔强固执的小先生了。上次治水的郑国归来之后，盛赞了盖聂滞留黄河之时的大力协助，嬴政了解当时的情境后气就已经消了大半，后来又听沈乐平说盖聂回来后大病了一场，觉得是受了自己责问的缘故，剩下那点脾气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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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自省，嬴政也觉得自己那日问得实在太过诛心：明知道他和卫庄是什么关系，将心比心，实在没必要那般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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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心里原谅了是一回事，他可还没下旨让盖聂解除反省、官复原职呢！他居然又给自己演了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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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于是气笑了：“盖卿，你是不是真觉得寡人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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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不会。”盖聂垂首答道，“王上法以治国儒以教化，向不以私废公。盖聂自问无过，所以，王上或会不允，但不会杀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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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知道不会答应，为什么还来？”嬴政垂眼凝视着盖聂，“寡人给过你机会，两次，是你自己放弃了。你凭什么认为寡人还会纵容你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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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此去新郑，非为决战，只为兄弟。”盖聂轻声说，“臣的师弟生死一线，若当真……臣……不去见他一面，纵死也难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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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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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沉默了很久没有开口，这个词，到底还是触到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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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冷眼看着盖聂，心下也惊异了：他知道盖聂不怕死，却不知道他这么不怕死。早知如此，他可能根本不会为扳倒盖聂花那么多的心思，只静静地等着他自己犯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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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终于说话了：“盖卿，寡人要你往新郑去，替寡人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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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本来还准备了很多说辞，但他没想到嬴政会答应得这么快，抬起眼的时候，他在惊喜之余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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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看着盖聂的神情，觉得让么个面如止水的人露出这种表情也挺有成就感：“你到新郑之后联系韩非，告诉他，时至如今，以他的睿智，应知当如何抉择。当初寡人的邀请，依然作数。”说着签发了他的通关令牌，“韩非若识时务，应该会知道该如何做！待韩非出发之后，你负责护送他到咸阳，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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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定不负王上所托！”盖聂接了令牌，由衷地深深向嬴政叩了三次首，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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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吐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批阅着奏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也全然没意识到身后红发男人不甘的目光。或者，是意识到了，也不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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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的运气很好，她去寻月神的时候，正好碰上云中君也在现场与月神交流着秦王政的头疾：“照月神大人的描述和我今日的观察，秦王的头疾似是思虑过重兼休息不足所致。无须多虑，我已有对策，但须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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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好把时间留充裕些，”鬼女打断了云中君的话，有些微喘地登上了观星台，“有人服了聚仙丹，现在状态比较诡异，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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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云中君立刻两眼放光地把月神丢在了脑后，“山鬼大人所说的，可是您取走的那两颗丹药中的另一颗？服药的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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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只不过，他和我的反应完全不同。”鬼女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他的蜕变……我觉得阁下还是亲自去新郑看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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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然，自然，”云中君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转头向月神匆匆一拜，“那么，就烦请月神大人通报一声，半月之后，我必携丹觐见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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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微微一笑，有些头疼地看了鬼女一眼：“长姐倒是与云中君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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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了你的事情很抱歉，”鬼女草草地揖了一下，“有机会给你赔罪！”说着就直接扯着云中君上了赤豹的背，她自己骑上文狸直接往新郑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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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运气也是真好，偏赶上了云中君正在此地，若是云中不在，或许在自己的诱导之下，她就会向东皇阁下求助了。唉，难道她与阴阳家的缘份还未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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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聂的马脚力当然赶不上赤豹与文狸，于是当云中君已经坐在卫庄身边诊脉的时候，盖聂还在辛苦赶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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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皱着眉头，仔细以阴阳之力探入卫庄的体内：“此事甚是蹊跷！令弟并无阴阳术天赋，服食聚仙丹绝无生还之理，但却不知缘何如此幸运。……嗯？”他的阴阳之力上行时，猛地一乱，云中君倏地收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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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就要去摘卫庄的抹额，鬼女想要阻止：“先生，卫庄幼时受伤破相，极是介意，长年以抹额遮掩伤疤，还请不要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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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自己如此说？恐怕他想遮的不是伤疤，而是咒印！”云中君没有停下动作，“要弄清他的状况，我需要确认一下到底是何种咒印引发并改变了聚仙丹的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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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说出“咒印”二字，鬼女的神色也紧张起来，她盯着云中君的手取下了卫庄的抹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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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不见阳光，卫庄抹额下的肤色要比其他位置白了一度，而在他前额的正中，印着一个仿佛八瓣莲花一般的血红色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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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灵咒印！”云中君倒吸了一口凉气，“令弟是郑庄公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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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鬼女见凭这个咒印就可以认出卫庄的身份，连忙帮他把抹额又缠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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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于是颇为忌惮地起了身：“山鬼大人，御灵咒印为阴脉八咒之一，为主仆之印，受印者一族生生世世为施印者一族所役使，违者，施印一族可借圣物施以酷烈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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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物？酷烈刑罚？鬼女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以卫庄的武功还会失手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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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印来源甚为久远，炎黄之时即已存在，夏商之际颇为盛行，两国交战之后，战败一族常被施以此印。”他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鬼女，“当年烈山氏大人最擅此咒，后历代山氏家主，对此印使用都颇为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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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丝毫不觉得自豪：“所以，卫庄这次能活下来，还是因祸得福，被这个咒印救了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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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如此说。”云中君擦了一把额上的汗，“但如此境况，我亦是初次遇见。而且这个御灵咒印中，似乎还夹杂了其他的契约。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我只能说，聚仙丹于他无长生之功或速愈之效，不过保他性命无碍、修为不损应无问题。眼下他的昏迷，据我推测，应是之前多次受过咒印惩戒之故，方才您还说他曾受烈性幻毒侵袭，亦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咒印伤神魂，幻毒毁意志，神志的创伤，却不是聚仙丹救得了的。而且聚仙丹药性极烈，重塑身体之时对头脑会产生极大冲击，因此他要何时才能清醒、或者只能这样躺一辈子，我却是不敢担保。总之，在他醒来之前，以静养为主，尽量不要轻易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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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么……”鬼女眉间笼上了一丝凝重，强打精神道，“无妨，先生肯随我来，我已很感激了。不过还有一事请教！这个咒印，到底是何人所下？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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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说实话，若早知令弟是御灵咒印的受印者，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趟这浑水的，”云中君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下咒的人，我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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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东皇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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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我说的！”云中君严肃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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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皱眉道：“可我在那冷宫中的箱盖上，看到的是生聚种印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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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有所不知。”云中君解释道，“阴阳家有一君，三才，五长老；一君，乃东皇太一；三才，乃东君、月神、星魂；五长老，云中君，大司命，少司命，湘君，湘夫人；还有两个极为特殊的成长职阶——山鬼与河伯。此二阶者，未来必居三才以上之职，甚至可为下任东皇太一。现任东君就是由河伯升任。而韩郑两国王族间的御灵契约，是东皇阁下身为山鬼之时所缔结的，所以，他当年留下的身份标识，自然是山鬼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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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没想到东皇太一也曾与她居于一样的职位，不由一头黑线：山鬼怎么看也该是女性的职位吧？可东皇太一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个男人……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她脑补了一下东皇与自己一个打扮，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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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咒印……能否去除？”鬼女沉思着问：怎么说这也相当于奴隶身上的印记，带着它，实在是莫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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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印一族若再无血脉传承，印记自消。”云中君道，“山鬼大人想替他祛除咒印？最好慎重。东皇阁下如此行事，必有用意。虽然山鬼大人甚得东皇阁下看重，但最好还是莫要太过忤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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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可有办法令他不受咒印之苦？”照这样的说法，想彻底断绝施印一族的血脉要连韩非红莲一起杀，肯定不行，于是鬼女想了想，提了个退而求次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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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不难。”云中君这次答得很爽快，“咒印之罚总要以圣物为媒，毁了圣物，咒印自然形同虚设。只是何为圣物，只有施咒一族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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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的话，我倒有个怀疑，”鬼女摸出了那个项饰，“先生，你可认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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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是……八咫镜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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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咫镜是何物？可会是圣物？”鬼女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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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当真不知！”云中君喃喃道，似乎想伸手去碰，“这神镜中的御灵之力，的确极强。但是不是圣物，我还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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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咬住了嘴唇：“所以……还得把韩王安抓来拷问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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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看着鬼女的表情呵呵一笑：“山鬼大人，拷问得到的结果未必是真相。想知道答案，最保险的方案，还是读心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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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心……”鬼女猛地想到了当年白亦非把自己带到女侯爵面前时的经历，顿时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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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术五层，其中搜魂探秘，是最高一层的境界。”云中君微笑道，“不过，以山鬼大人的资质，要达到这个境界，也非难事。当然，三层的控心，也可以达到目的，只不过，效果稍弱，也更容易被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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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狐疑地看着云中君：“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期待我去学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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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呵呵地干笑了几声：“我并无此意，山鬼大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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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突然哼笑一声：“管它是不是，先毁了再说！”就要收手将它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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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大人，万万不可！”想细看一下镜石的云中君赶紧制止，“万一此物与令弟性命相连，可如何是好！你且容我细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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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嫌麻烦地啧了下舌，随手把镜石项链递给云中君，他反反复复地仔细看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似乎又不是镜片……但确实很像。山鬼大人还是确认清楚再作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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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女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云中君感觉到了她恶劣的心情，赶紧准备跑路：“山鬼大人，若无他事，在下先告退，秦王陛下的头疾，还需要在下调配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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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丹药，”鬼女也觉得自己再提要求有点过分，但为了对荀子的承诺，她还是开了口，“阁下所炼之聚仙丹，可还有余？若有，还请赐予一颗，报酬任君开口，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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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开口？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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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住了步，仔细地看了一下鬼女的神情，见她不是开玩笑的意思，疑问道：“山鬼大人缘何还需要聚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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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卫庄所服之聚仙丹，原本是我赠予逆鳞剑主挡灾的。”鬼女注意到云中君的瞳孔在听到“逆鳞剑主”四字时猛地缩了一下，“然而为了救卫庄性命，他将丹药给了卫庄。若阁下还有此丹，还望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