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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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书记指着面前桌子上的菜品对林部长和其他客人说，请先用点菜。于是大家响应，一齐低头吃那个雪蛤。萧跃进吃着这东西，觉得它很爽滑，有点甜，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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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些东西衬了胃底。吴书记开始叫上酒。服务员是县委县政府以公务人员名义选招上来的一些美女，一个个身材高挑，脸庞俏丽，看着秀色可餐。林部长说工作时间，不可用酒。吴书记笑着说，部长，知道你严格。不过无酒不成席，这是中国人的规矩。多少喝一点，随意尽欢就是。林部长就不再说话，看服务员倒了小半杯就连忙摇手说可以了，服务员也不再强加。萧跃进看那酒，是法国卡斯特和中国五粮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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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大家都小心地抿一点。吴书记一看就说，我这里的酒是情意，大家这样喝就不够意思了，这样，我喝了这杯，你们就-< 书海阁 >-！吴书记说着，端了一大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林部长见吴书记这般盛情，自己不喝倒显小气了，就也把自己杯子里的小半杯五粮液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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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立马活跃起来。林部长说我说个谜语，大家猜出来了就算，猜不出的要罚酒。大家哄然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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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看像棵树，近看不是树。说它是茶树，它又长了松毛；说它是松树，它又结了茶包。你们说，这是什么东西？萧跃进立即明白林部长要难大家。好让大家多喝酒。这谜语的谜底是不好意说出口的。说知道在领导面前又不敢粗野，说不知道又要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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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桌子上哄笑起来。大家都纷纷举起杯来说还真猜不出，喝吧！喝完，大家纷纷请教林部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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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长白了大家一眼：我知道就不问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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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大家又哄笑起来，逼着林部长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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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部长拿了白酒酒杯，向市组的同志挨个一杯一杯地敬。市组的同志们见部长这样喝，也不好意思不喝，两个不太喝酒的小伙子脸立即腾地红得像耍大刀的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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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敬过，就拿眼睛看萧跃进和另外两个副部长。萧跃进也站起来。先敬了林部长一杯满满的红酒，一口而干。吴书记看着，满意地抿嘴一笑。而后，萧跃进挨个地敬了其他同志的白酒。他的脸也全红了。红到了脖子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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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酣耳热，大家说话的气氛亲切而迷离。林部长不停地拍着欧部长的肩膀，说洪洲，你在这样的班子里工作，幸福呀！好好干，到时我们脸上也有光啊！林部长又回敬吴书记，吴书记也是一口干了一杯。林部长非常感动，说吴书记，你，你的事。我会好好向市委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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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书记微笑着，看着萧跃进和其他人，你们，好好敬林部长。酒喝了数巡。萧跃进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在似醉非醉之间。不过这样的场合，可千万现不得原型。他这样想着，苦撑着自己。但不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就对欧洪洲说，部长我出去一下。然后他来到厕所。用手指往喉咙里掏，哗啦啦呕掉了酒液，这才好受一些，又回到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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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达部长衡书记依然谈笑风生，在那里低低地说着体己话。萧跃进看他们俩个关系就是不寻常。心想。哪个领导没有几个柱子撑着？然后又想起了常遇春为自己所做的事，心里更加感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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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部长衡书记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然后俩个扫视桌上，见大家都看着他们微笑。吴书记就说，怎么样，都吃好了没？大家自然说吃好了。吴书记说这样吧，洪洲，找个地方让林部他们休闲休闲。欧部长忙说，已经安排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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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欧洪洲部长就带着吴书记和市组的同志们休闲去了。萧跃进和小崔他们回办公室，小崔笑着说，哎，我也真想去休闲休闲啊！萧跃进明白所谓的休闲就是泡泡脚，洗洗脸，搞搞什么的，不太感兴趣，脑子里嗡嗡的，就跑到自己办公室，头往后一仰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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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着甜美的梦，和丁小玲缠绵。却不知道，灾难其实已经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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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萧跃进醒了过来。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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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发疼的头，起来开了灯。急忙打电话问小崔，林建达部长他们到哪去了？小崔说林部长他们谈完后就告辞到邻县去了，欧部长知道他醉了，就没有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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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糟糕！萧跃进暗叫，没想到第一次见林建达部长就有头无尾的。这位高大慈相的部长，心里不定怎么评价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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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暗自责怪，手机响了，有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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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看，差点跳了起来！是丁小玲的呼机号，整整十个呼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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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连忙回机，可是电话响得嘟嘟嘟，就是没人接。萧跃进忙又回过来看短信发送的时间，真晕，是正午十二点到一点半发送的，都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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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玲如果没有急事是不会发这么多呼机的，她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柳麻子打了她？这可恨的柳麻子，也算是个陈世美式的人物，对爱情没有责任心也就罢了，还打人……萧跃进想得火起，看一下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了。肚子有点咕咕叫，但这个时候也没处吃饭，想回家里吃，张思玉那张脸真是让他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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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没情没绪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县政府大门走，走到大门口，鬼迷心窍地又打了的士，对司机说，三七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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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象着丁小玲见他没有吃饭，一定会到厨房里弄饭端给他吃。丁小玲炒的菜超好吃。再说。一看到她，不好吃的菜也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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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甜蜜而焦心地想着这样的事儿，催促司机快点。的士司机们驾着的出租车本来就是在街道、路上乱窜的老鼠，为了挣钱哪有不想快的道理，但怕顾客因为不安全骂人。这个时候顾客要求快，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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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风驰电掣地飞奔在107国道上。夜色里不断的成群的出租车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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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那些车里有多少是我这样的人？萧跃进苦笑了笑。有点惭愧。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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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不是还没富贵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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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和丁小玲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件事。丁小玲对他说，跃进，柳麻子都去送礼了。是去书记家。你也应该去送送，不然，书记肯定不把你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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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一听，就非常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怪丁小玲那么市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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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么？”萧跃进搂着丁小玲的腰，爱怜地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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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知道。丁小玲离开他的怀抱，平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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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的故事你都没听过吗？那我讲给你听好不好？萧跃进没发现丁小玲情绪的变化，得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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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要说啦。我不想听。丁小玲没情没绪地借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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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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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念头一挤出来，萧跃进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读懂这句话呢？想着这些，他心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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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到了，一百五十元。出租车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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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掏出钱包，可已经是囊中羞涩，只有少少的几张百票了。他拿出两百元，司机找零五十。目送出租车嗖地一声消失在城市的灯红暗影里，萧跃进有些发呆，近来自己的钱全部喂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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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心里有些沉重，男人身上没钱就没胆。如果丁小玲想让他办什么事，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想着，往偏僻公寓的八楼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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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喘嘘嘘地来到八楼的时候，敲了好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声音。萧跃进又贴着猫眼往里看。似乎也没有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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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难道不在家里？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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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扑了空。一种异常孤单，异常失落的情感立即攫住了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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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她哪里去了？萧跃进站在八楼的平台上不停地转圈。不愿意离开。肚子越发咕咕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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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好久，萧跃进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丁小玲说，柳麻子已两次找到这里，要是让他发现了可不是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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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情没绪地又往楼下走。才走到六楼，下面就有脚步声上楼来。萧跃进心中想是不是小玲回来了？心里希望立即熊熊燃烧。但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两个人。不会是柳麻子也来了？萧跃进立即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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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很快来到身边。还好，既不是柳麻子，也没有丁小玲，可能是楼里的房客，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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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们认识丁小玲吗？萧跃进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丁小玲是租在这里，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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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玲？那两个人同时看向萧跃进，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他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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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他同学，有事找她。萧跃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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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其中女人叹息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死了。另一个男人点头说，是的，她死了，才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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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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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觉得自己遇到了魔鬼。人世间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要咒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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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今天下午，她从这里八楼的窗户跳下去的，脑磕钉碎了。男人摇头说，那个惨啊！可惜了那样一个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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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当时看到了，现在胃里还难受，直想呕，那场面太惨了！当时很多人都不知她是谁，从她袋里掏出身份证，才知她叫丁小玲。女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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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不停地摇头，惋惜地叹息，然后往七楼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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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萧跃进连忙问，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萧跃进脑袋轰轰地响。眼睛都要裂开来。心里火烧似的难受，喉咙则像被谁卡住了。他急忙问了这个他看来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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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一个满面麻子的人叫小车把她的尸体运走了。男人说着就关上了门。萧跃进无法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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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忘了脚下是楼梯，猛地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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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跤，摔得他三魂渺渺，七魄幽幽。过了好半天，他才醒过来，淡淡的灯光下，地面上有血。他这才觉得额头痛。手一摸，上面粘糊糊的，连忙用袖子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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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萧跃进觉得上天扯去了他所有的心肝和魂魄。下楼。一步一步，他感到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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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他呼喊着这个让他颤栗着幸福如今让他颤栗着痛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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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萧跃进走才到平地上。黑暗里，他双膝一跪。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泪水如决堤之江，倾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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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哭过一场，他想他应当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揩了一把泪水，脸上是血与泪的交织，他顾不得这些，随手拦了呼啸而来的出租车。上得车来，出租车司机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以为见到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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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姑岭县公主西苑。”萧跃进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说。这个地址是他向丁小玲打听到的。柳麻子调入河口乡不久，就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九岁的女儿好在县城里读书，由柳麻子的娘照管。五年前，柳麻子就开始和另外的女人有染，纸包不住火，才半年多，丁小玲就知道这些事，家庭不再平静，所以丁小玲一直在翁姑岭乡不肯调出来。她恨柳麻子。她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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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看萧跃进这个样子，就不再说话，闷头开起车来。他搞不清这个男人出了什么状况，开了好长一段路才说，哥们。是家里遭难了吧？你要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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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也不说话，闭着眼睛。任泪水不停地往下淌。他觉得自己的幸福世界分崩离析，从此再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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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路，一个多钟头，车里静得难受，出租车司机有点害怕，一到公主西苑，就说先生到了，你赶紧下吧。萧跃进没魂一样往外面走，也不记得拿钱。出租司机急了，先生，你不拿钱啊？萧跃进怔了一下，才掏出钱包，拿了一张一百的。司机看了看，叹了一声，也不再要就说哥们你保重，呼地一声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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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西苑是个小区，投资商在这里开发了两千多套房子，卖得出奇的火，现在这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小区门口还有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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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感到心情无法控制的难受。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自己这样子闯进去，别人会疑问，你是个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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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跑进一片有树林的空地，这里黑黑的没人来往。萧跃进在这里放声痛哭，摧心裂肺般的难受让他不停地击打自己的胸脯，他不明白突然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哭了好久，他终于抑止了自己的情绪，他得去看丁小玲，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爱过她，而且是这样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爱过她。她现在却和他阴阳两隔了。他得看看她，他得握着她的手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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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出那片黑黑的林子，向公主西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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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西苑三十八栋三零二号。萧跃进来到了这里。屋里杂乱地响着人声哭声。哭得最凄惨的是丁小玲的母亲。她儿啊肉啊，那声音仿佛一只尖利的爪子，要挖去萧跃进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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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很多人在屋里。都是丁小玲生前的亲人和好友。萧跃进进来，谁也没有什么怀疑，人独了，什么都会放下。人们让开一条路，萧跃进来到丁小玲的遗体边，她依然是修长的身体，躺在床上，脑袋已经过整容，脸上被画得像个戏子，但依然牵人心魄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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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都看着摇头，女人们则都上来揭开那小得像纸扎的寿被，看一眼原来的好友。没有男人会看死者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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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不同，他走到存放丁小玲尸体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半蹲半跪着蹲在床前。他扯开寿被。握住丁小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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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麻子站在旁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木然地看着萧跃进悲怆无地的样子，仿佛这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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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哭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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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就有人纷纷议论，说这个男人是谁啊？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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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声音就说，你还说呢，本来丁小玲是他老婆，是后来变了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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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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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起来吧。好孩子。”早已退线在家的丁乡长颤抖着手，老泪纵横地拉他，嘴里说，孩子。我们全家，我们小玲，都有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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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站起来，默默无声地抱住了老丁乡长，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眼里*地看着柳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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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柳麻子牵了一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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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的一声，萧跃进一拳伸出，柳麻子疾不及防，通地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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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麻子由于好几年养尊处优，身材渐胖，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屋子里刹那间乱了，有的人嗡嗡说话，有的人大叫不许打人，有的人说这个人是谁啊？狗拿耗子他管什么闲事管得宽啊？！有的人说让他打，打得好！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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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呼的又是一拳。嘴里说，刚才那一拳，我为自己打你，这一拳。我为小玲揍你！你这个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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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打过，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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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胸间非常闷，非常难受，他七歪八倒地往家里走。不时用手去抠胸部。迷离灯影里，他的身子歪歪斜斜。脚步杂乱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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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张思玉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作霖也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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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回来啦，好容易爸爸回得早一点呀！作霖欢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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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瞅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按着手里的遥控，频道一个一个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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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心里翻腾得难受，他只冲作霖点了一下头，就冲进卫生间里。他一坐在便池上，喘着粗气。他觉得今天不对劲，似乎丁小玲死了，把自己的灵魂和所有好的感觉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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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不住，就转过身来，打开便池的盖子，将嘴巴对着便池，心里又一翻腾，一股腥味喷涌出来，跟着哗的一声，一口巨大的鲜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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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作霖关心地过来看，一见到满便池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萧跃进额头肿得老大，脸色惨白，吓得哭了起来：快来呀，妈妈，爸爸吐血了！爸爸是不是病得要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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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一惊，丢下遥控来看，也吓得白了脸孔，她急得乱了方寸，好半天才哆嗦着手打了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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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的急救车很快就出现在家门口。医生们七手八脚地把萧跃进抬上车去。张思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跃进，你不要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和作霖怎么办啊？跃进，白天还好好的，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跃进，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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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意识昏沉，眼睛睁开的时候看着张思玉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样子，觉得她哭的时候和不哭的时候都一样不好看。然后他就努力地在记忆中去搜寻丁小玲的样子，丁小玲精致的五官，苗条的身姿，就立马浮现出来，而且温存着笑脸往他身上靠。萧跃进恍惚觉得丁小玲温暖的气息，眼前的张思玉就幻化成了丁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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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你带我走……他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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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觉得萧跃进在说什么，就凑近去听，听到玲这个字，脑子里立即警觉起来！她迅速在脑子里过滤，县政府里上班的那些女人，哪个有带玲字的？怪不得没心在家里呢，果然他心里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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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想着，嘴都气歪了。她恨恨地瞪着萧跃进，嘴巴哆嗦着，没有说话。那神情，分明在说，等你好了，我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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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急救车一到医院，医生立即对萧跃进进行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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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好久，发现他除断了一根肋骨，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外，身体状况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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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为什么会吐血呢？大家疑惑不解。医生说尚待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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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医生问张思玉。张思玉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提拔不久。本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有巨大的精神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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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那个玲！她是什么人？难道是她让萧跃进受了刺激？那她人呢？她一定是个女人！张思玉心里打翻了一个醋瓶子，难受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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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闭着眼睛，一直昏沉地睡着。其实，他根本就睡不着，他的脑子清醒得很。丁小玲死了，连幻想她还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的手那么冰冷，面容那么幽寒，她的死，把萧跃进对爱情的最后一点儿想望都带进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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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不停地试探萧跃进的鼻子，也许她就是怕他不知不觉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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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觉得生无可恋。真想这样睡过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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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你醒醒，你听到了吗？”作霖带着哭腔。拼了命地叫他。萧跃进觉得有温热的泪水掉在自己手上。张思玉在一边好说歹说才把作霖劝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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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他有一种幻觉，觉得自己这样睡着，就可以不停地和丁小玲交流，可以看到她活着的样子，他万般留恋这种感觉，甚至愿意在这种感觉里不再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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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第一时间就带着柳奇正来医院里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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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子？常遇春爱怜地嗔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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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常主任来了，你听到了吗？张思玉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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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依然不睁眼睛。他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境。丁小玲从楼上坠下，鲜血四溅。可是常遇春说，这个女人的离去会给他带来机会。机会？萧跃进心里绞痛，我不需要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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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看过，对张思玉说，你好好照顾他，部里的工作我会跟部长说的。张思玉深表感谢，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主任分心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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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常遇春就走了。萧跃进心里有点抱歉。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悲伤把他彻底地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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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洪洲部长带着小崔等几个人也到了医院。萧跃进不好意思再昏睡下去，就睁了眼睛。说部长真是对不起，你们这么忙，还要牵挂我的事情，太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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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部长看了看张思玉，又看看萧跃进。微微地笑了一下，对张思玉说。我怎么称呼你啊？张思玉腼腆地说：我叫张思玉。就叫我思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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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思玉，你辛苦了。欧洪洲说。张思玉说哪里啊，这是我应该做的。欧洪洲又问萧跃进，你好点没有？萧跃进说，我没什么事，都好了。欧洪洲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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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欧洪洲对张思玉说你回避一下，我和跃进要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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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疑惑地看了看欧洪洲，心想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是做特务工作的战争年代，干嘛还神秘兮兮？想着，连忙说，好好。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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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让其他人都出去，让小崔关上门，然后说，跃进，你胆子不小啊，还跑到别人家里去打人家的老公！死者是你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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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立即黑了脸，说，那是个畜牲！打他算便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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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你初恋情人？欧洪洲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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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老实地点了一下头，悲哀的神情泛上脸来，让欧洪洲也感到万物萧索的深秋到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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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老婆知道吗？欧洪洲严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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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跟她不会说这些事，我们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说。萧跃进淡淡地说，脸上又扭曲地现出难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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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重重地按了一下萧跃进的肩膀，说，振作起来，要有男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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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感激地看了看欧洪洲说，不好意思，部长，我这样子，耽误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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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工作上你很有办法，吴书记，包括整个常委班子对你非常满意，现在，村级组织的管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级干部的待遇已经全面落实，下面乡镇对村级干部管理开始规范，村干部一动起来，老百姓办事就有了着落，很多事情在村里得到解决。信访部门说。这两个月信访量大幅下降。县政府过去就像拥挤的闹市，这个月你去看看，没有多少老百姓来闹事，所以吴书记非常高兴，这个方面，你还要努力，要坚持下去，做出真正的成效。欧部长兴奋地说，等你那人事考试的方案出来，加上年终考核的工作一旦实行。我看，我们这个工作总算是找对了着力点。还有，你和莫部长联系上了没有？让他抓紧时间宣传，争取在中央级报纸打响。那样，你惊我们翁姑岭县争大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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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和莫部长联系好啊……萧跃进不好意思地说，部长，我这人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和欧部长说了这一阵子话，萧跃进觉得眼前好像开朗了很多。想要好好工作的念头开始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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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看着萧跃进，笑笑：是有点情绪化，不过，即使是铁血男儿，也是有感情的。没有感情的人，那才真是可怕可憎。所以。虽说拿在明里讲，那小丁是柳凤堂的老婆，你去惦念是你错。不过，我知道了你和她的事，我觉得你有情有义。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多少事要做啊！即使是感情受了打击，也不可耽搁工作，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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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萧跃进心里感激。不论是常遇春还是欧洪洲，都让萧跃进感到贴心，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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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会儿话。欧洪洲就带着大家走了。张思玉进来，笑着说，你终于更好些了，可把我吓死了。萧跃进冲她笑笑说，辛苦你了。辛苦什么。我们是夫妻，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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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笑了笑，又闭目养起神来。张思玉叹息地说，你啊，阂说的话加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你今天和你领档的话多啊！你对我，比对个邻舍都不如……两个人就不再说什么，房子里又是那种沉闷的压抑气氛。张思玉说，我回去给你做饭，弄点好喝的汤让你补补，你自己注意点。萧跃进点点头，没有说话。张思玉又是长长的叹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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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作霖进来了，见萧跃进睁开了眼睛，非常高兴地扑过来说，爸爸，你好了，真好，你好了就好啊！说着说着，作霖就扁嘴巴想哭。萧跃进笑着说，儿子哭什么，爸爸好好的，没事。作霖就破涕为笑说，爸爸你是金刚，金刚是不会有事的。萧跃进摸了摸作霖的头说，好，爸爸就是金刚，不会有事，你好好学习，爸爸就好好地做金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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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霖很乖地回去做作业去了，张思玉也回去做饭。萧跃进看着医院白色的墙壁，闻着浓烈的药水味，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发闷，心想，人要是天天要住在这里，真糟糕。他就起来在房里走动，护士进来看了一下，见他没有什么事，就说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就是快，不过你肋骨断了，不要随便乱动，免得包扎的地方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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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出去了，萧跃进心上伤痛，一想到丁小玲的样子，想到世界上不再有丁小玲在心中就有流血的感觉，他正痛苦着，门开了，朱一明扑了进来，带来一股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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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你这家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朱一明跑到床前，仔细端详着萧跃进：让我看看，伤哪了？为什么伤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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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看着他楞怔怔的，都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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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你好。又麻烦你跑到医院来……萧跃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又痛得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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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就瞪着眼睛说，哼！还朋友一场，有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真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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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别生气啊，你可来了，不然我要闷死啦！我现在心里难受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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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死活该！朱一明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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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笑着说，能死了倒好，现在这样子，哎，半死不活的才让人愁呀！
”（style="display:none
怎么了？听说你到柳麻子家闹了？现在整个县城里风风雨雨，大家议论纷纷，说想不到你跟柳麻子老婆居然也有一手。朱一明似笑非笑。
”（style="display:none
随他们怎么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那是我老婆……萧跃进说到这里，喉咙像什么割了一下似的，脸上现出异常难受的神情，眼睛又红了。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看他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说。你忘了吧，你和她注定有缘无份，现在人都没了，她也不知道你会这样为她难过。
”（style="display:none
朱哥，你不知道，是柳麻子逼死她的。她不愿意跟柳麻子过了，但柳麻子怕影响他的仕途，到处找她，逼他回家，她心都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这样的事。
”（style="display:none
她是不是和柳麻子分居了？朱一明敏感地问。
”（style="display:none
是啊，她自己租了房子住在三七市。萧跃进老实地告诉朱一明。
”（style="display:none
你去过？朱一明说话毫不客气步步紧逼。
”（style="display:none
是，我去过三次……萧跃进不愿意瞒朱一明任何事情。
”（style="display:none
跃进，不要难过了。节哀吧，丁小玲有你这样的朋友，她这辈子也无憾了。朱一明说完，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萧跃进。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不知为什么，眼睛一热，半晌没有说话，泪水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朱哥，知道吗，这个世界，除了我父母。她才是我的精神家园，她不在了，我感到我的世界蹋了一半。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说，不要难过了，跃进，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节哀。
”（style="display:none
朱哥，你说奇怪不？萧跃进看着朱一明，他在认真听着。于是他继续说：前一阵子我晚上连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从高楼上坠落下来，鲜血溅了一地，到处红艳艳的。我把这个梦跟常主任讲了，但只说是一个女人，没有告诉常主任她是谁。常主任说。一个女人的离开会让我获得非常好的机会。我当时没想到离开是这样的意思。我要那样的好机会干什么？你说，经过了这样的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机会会让我感到兴奋呢？只要她活着，什么机会都没有我也很高兴啊！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顾自说着，涕泪俱下。朱一明看着他，很感动。时下，人们不再奢谈爱情，很多人都把爱情作为奢侈品。很多人认为爱情根本不存在。年轻人，那叫性的吸引，只是上帝的杰作，人的本能的需要；中年人认为生活里根本没什么爱情，只要看着合适，就可以作伴，作伴而已……可是萧跃进却依然痴迷着他的所恋。朱一明想起自己的爱人，结婚十五年了，两个人真的对对方有了可有可无的那种感觉。
”（style="display:none
跃进，放下来吧。生活就是这样，不一定让你如意，即使你如意了，也会因为人性的冷漠和不珍惜而失去。关键是你尽心了，就可以。人得往前看，不是吗？朱一明觉得自己的说教是空洞的，因为自己只见过那女人，曾经也为她的美丽感叹过，但仅是感叹而已，感性认识都谈不上。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陪了萧跃进整整一天。和萧跃进聊天，他觉得自己也很踏实，朋友就是彼此愉悦彼此安慰的人们。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这天上班去了。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说，跃进，你老婆怪不得你不喜欢，她太平淡了，平淡到有些丑陋，成天没事就和单位的人邀着去打麻将，哎……
”（style="display:none
不说她吧。萧跃进皱了一下眉头。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说，跃进，怎么说呢，本来嘛，结婚了就该收心，好好对待家人，你也是一样。可是，我们男人呢，很多人都眼高手低，遇到喜欢的，对方不一定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一定喜欢，所以只好为了生活去凑合，如果遇到两情相悦，那是多么难的事啊，所以，谁愿意放过？生活那么长，年年月月，我们天天打拼，等有了点成绩，又遇到喜欢的人，但法律和道德已经夺去了我们这个权力，而我们男人又喜爱追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有谁追得到呢？它永远都是飘缈无影。所以，跃进，你有了儿子，得有责任维护这个家好让你儿子有个避风港，不要再为这件事伤心了，不然，你家里也会起风波。我是你朋友，才会这样说你，你要记着我的话，为了你自己和家人，节制点，现实点，这对你今后的生活有好处。
”（style="display:none
朱一明说的这段话，萧跃进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style="display:none
两个人正说着，张思玉进来了，她看见朱一明，就笑着说，局长你好，让你也为他操心，真是过意不去。朱一明笑笑说，你才下班啊？这几天跃进身体不好，你就不要上班，照顾照顾他。
”（style="display:none
他啊？张思玉噘起嘴巴说，在这里照顾他？想闷死我啊？哎，反正他也没事了，可以自己走动，我才懒得管他。
”（style="display:none
朱一*说，还不是舍不得你的麻将，你这种女人真是……
”（style="display:none
话不投机半句多。朱一明就告辞离开。临走留了五千元给萧跃进，说这个你买点补品，算朱哥我一片心意，你不要忘了，有事找你朱哥！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非常感动，朱一明知道萧跃进手头拮据，所以拿了这么多钱来。
”（style="display:none
朱哥，明天我就出去，在这里我都要疯了，明天我就来拜访你，萧跃进也不留他，目送他走了。回到病房，萧跃进对张思玉说，请你办下出院手续，明天出院。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呆了一下说，怎么可能？明天才是第三天，你的伤……萧跃进不耐烦，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不碍事，我的工作很忙，不能再耽搁了。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不再争辩，说，好吧，我去跟医生说一下。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立即找满嘴胡子的李医生。李医生白了她一眼说，你没病的人怎么也跟他一样有病？张思玉说他的性格，你是不知道，医生。你不给他办手续他也会走的。
”（style="display:none
李医生叹息地说，他额头上的包是没事，但胸口的肋骨断了，最少要调养半个月才能出去，不要说我没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发炎化脓引起生命危险，你们不能怪医院没提醒。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一听，心里纠结，立即返回病房告诉萧跃进。萧跃进不高兴说能有什么危险啊？你听他们的，他们一看到风就说雨来了！萧跃进不再为难张思玉，而是自己看着墙壁发呆。他闷得难受，觉得太孤寂了，心里一片黑暗。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说你安心地呆着吧，我回去弄饭送过来。你脸这么白，吃这里的食堂怕不合适。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看看张思玉，没有说话。张思玉就回去了。萧跃进看着天要黑下来，窗外的小树摇曳着一地凄凉，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痛。他闭上眼睛，默默地祈求，玲，来吧，来我梦里吧！未完待续。。
”（style="display:none
将一些东西衬了胃底。吴书记开始叫上酒。服务员是县委县政府以公务人员名义选招上来的一些美女，一个个身材高挑，脸庞俏丽，看着秀色可餐。林部长说工作时间，不可用酒。吴书记笑着说，部长，知道你严格。不过无酒不成席，这是中国人的规矩。多少喝一点，随意尽欢就是。林部长就不再说话，看服务员倒了小半杯就连忙摇手说可以了，服务员也不再强加。萧跃进看那酒，是法国卡斯特和中国五粮液。
”（style="display:none
首先大家都小心地抿一点。吴书记一看就说，我这里的酒是情意，大家这样喝就不够意思了，这样，我喝了这杯，你们就-< 书海阁 >-！吴书记说着，端了一大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林部长见吴书记这般盛情，自己不喝倒显小气了，就也把自己杯子里的小半杯五粮液喝了。
”（style="display:none
气氛立马活跃起来。林部长说我说个谜语，大家猜出来了就算，猜不出的要罚酒。大家哄然说好。
”（style="display:none
远看像棵树，近看不是树。说它是茶树，它又长了松毛；说它是松树，它又结了茶包。你们说，这是什么东西？萧跃进立即明白林部长要难大家。好让大家多喝酒。这谜语的谜底是不好意说出口的。说知道在领导面前又不敢粗野，说不知道又要喝酒。
”（style="display:none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桌子上哄笑起来。大家都纷纷举起杯来说还真猜不出，喝吧！喝完，大家纷纷请教林部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style="display:none
林部长白了大家一眼：我知道就不问你们啦！
”（style="display:none
哈哈哈哈……大家又哄笑起来，逼着林部长喝了一杯。
”（style="display:none
欧洪洲部长拿了白酒酒杯，向市组的同志挨个一杯一杯地敬。市组的同志们见部长这样喝，也不好意思不喝，两个不太喝酒的小伙子脸立即腾地红得像耍大刀的关公。
”（style="display:none
欧部长敬过，就拿眼睛看萧跃进和另外两个副部长。萧跃进也站起来。先敬了林部长一杯满满的红酒，一口而干。吴书记看着，满意地抿嘴一笑。而后，萧跃进挨个地敬了其他同志的白酒。他的脸也全红了。红到了脖子根。
”（style="display:none
酒酣耳热，大家说话的气氛亲切而迷离。林部长不停地拍着欧部长的肩膀，说洪洲，你在这样的班子里工作，幸福呀！好好干，到时我们脸上也有光啊！林部长又回敬吴书记，吴书记也是一口干了一杯。林部长非常感动，说吴书记，你，你的事。我会好好向市委汇报！
”（style="display:none
吴书记微笑着，看着萧跃进和其他人，你们，好好敬林部长。酒喝了数巡。萧跃进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在似醉非醉之间。不过这样的场合，可千万现不得原型。他这样想着，苦撑着自己。但不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就对欧洪洲说，部长我出去一下。然后他来到厕所。用手指往喉咙里掏，哗啦啦呕掉了酒液，这才好受一些，又回到桌边。
”（style="display:none
林建达部长衡书记依然谈笑风生，在那里低低地说着体己话。萧跃进看他们俩个关系就是不寻常。心想。哪个领导没有几个柱子撑着？然后又想起了常遇春为自己所做的事，心里更加感激起来。
”（style="display:none
林部长衡书记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然后俩个扫视桌上，见大家都看着他们微笑。吴书记就说，怎么样，都吃好了没？大家自然说吃好了。吴书记说这样吧，洪洲，找个地方让林部他们休闲休闲。欧部长忙说，已经安排好啦！
”（style="display:none
然后欧洪洲部长就带着吴书记和市组的同志们休闲去了。萧跃进和小崔他们回办公室，小崔笑着说，哎，我也真想去休闲休闲啊！萧跃进明白所谓的休闲就是泡泡脚，洗洗脸，搞搞什么的，不太感兴趣，脑子里嗡嗡的，就跑到自己办公室，头往后一仰就睡着了。
”（style="display:none
他做着甜美的梦，和丁小玲缠绵。却不知道，灾难其实已经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头顶。
”（style="display:none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萧跃进醒了过来。天都黑了。
”（style="display:none
他摸摸发疼的头，起来开了灯。急忙打电话问小崔，林建达部长他们到哪去了？小崔说林部长他们谈完后就告辞到邻县去了，欧部长知道他醉了，就没有叫他。
”（style="display:none
啊，真糟糕！萧跃进暗叫，没想到第一次见林建达部长就有头无尾的。这位高大慈相的部长，心里不定怎么评价自己呢！
”（style="display:none
正在暗自责怪，手机响了，有信息。
”（style="display:none
他一看，差点跳了起来！是丁小玲的呼机号，整整十个呼机！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连忙回机，可是电话响得嘟嘟嘟，就是没人接。萧跃进忙又回过来看短信发送的时间，真晕，是正午十二点到一点半发送的，都好久了。
”（style="display:none
丁小玲如果没有急事是不会发这么多呼机的，她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柳麻子打了她？这可恨的柳麻子，也算是个陈世美式的人物，对爱情没有责任心也就罢了，还打人……萧跃进想得火起，看一下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了。肚子有点咕咕叫，但这个时候也没处吃饭，想回家里吃，张思玉那张脸真是让他没胃口。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没情没绪地站起来，慢慢地往县政府大门走，走到大门口，鬼迷心窍地又打了的士，对司机说，三七市！
”（style="display:none
他想象着丁小玲见他没有吃饭，一定会到厨房里弄饭端给他吃。丁小玲炒的菜超好吃。再说。一看到她，不好吃的菜也好吃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甜蜜而焦心地想着这样的事儿，催促司机快点。的士司机们驾着的出租车本来就是在街道、路上乱窜的老鼠，为了挣钱哪有不想快的道理，但怕顾客因为不安全骂人。这个时候顾客要求快，求之不得！
”（style="display:none
出租车风驰电掣地飞奔在107国道上。夜色里不断的成群的出租车掠过。
”（style="display:none
不知那些车里有多少是我这样的人？萧跃进苦笑了笑。有点惭愧。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style="display:none
自己是不是还没富贵就了？
”（style="display:none
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和丁小玲在一起的时候的一件事。丁小玲对他说，跃进，柳麻子都去送礼了。是去书记家。你也应该去送送，不然，书记肯定不把你放心上。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一听，就非常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怪丁小玲那么市侩。
”（style="display:none
“你知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么？”萧跃进搂着丁小玲的腰，爱怜地问她。
”（style="display:none
啊。不知道。丁小玲离开他的怀抱，平淡地说。
”（style="display:none
这么简单的故事你都没听过吗？那我讲给你听好不好？萧跃进没发现丁小玲情绪的变化，得意地问。
”（style="display:none
算了，不要说啦。我不想听。丁小玲没情没绪地借故走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style="display:none
这些念头一挤出来，萧跃进就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读懂这句话呢？想着这些，他心里隐隐作痛。
”（style="display:none
师傅，到了，一百五十元。出租车司机面无表情地说。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掏出钱包，可已经是囊中羞涩，只有少少的几张百票了。他拿出两百元，司机找零五十。目送出租车嗖地一声消失在城市的灯红暗影里，萧跃进有些发呆，近来自己的钱全部喂他们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心里有些沉重，男人身上没钱就没胆。如果丁小玲想让他办什么事，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想着，往偏僻公寓的八楼爬。
”（style="display:none
他气喘嘘嘘地来到八楼的时候，敲了好久的门，里面都没有声音。萧跃进又贴着猫眼往里看。似乎也没有灯光。
”（style="display:none
她难道不在家里？到哪里去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扑了空。一种异常孤单，异常失落的情感立即攫住了他的心房。
”（style="display:none
小玲她哪里去了？萧跃进站在八楼的平台上不停地转圈。不愿意离开。肚子越发咕咕地叫起来。
”（style="display:none
等了好久，萧跃进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丁小玲说，柳麻子已两次找到这里，要是让他发现了可不是玩的。
”（style="display:none
他没情没绪地又往楼下走。才走到六楼，下面就有脚步声上楼来。萧跃进心中想是不是小玲回来了？心里希望立即熊熊燃烧。但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两个人。不会是柳麻子也来了？萧跃进立即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style="display:none
那两个人很快来到身边。还好，既不是柳麻子，也没有丁小玲，可能是楼里的房客，一男一女。
”（style="display:none
请问，你们认识丁小玲吗？萧跃进刚一出口就后悔了，丁小玲是租在这里，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style="display:none
丁小玲？那两个人同时看向萧跃进，眼神有些复杂：你是他什么人？
”（style="display:none
啊，我是他同学，有事找她。萧跃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style="display:none
啊。其中女人叹息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死了。另一个男人点头说，是的，她死了，才几小时。
”（style="display:none
什……什么？！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觉得自己遇到了魔鬼。人世间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要咒人死？
”（style="display:none
她死了，今天下午，她从这里八楼的窗户跳下去的，脑磕钉碎了。男人摇头说，那个惨啊！可惜了那样一个漂亮女人……
”（style="display:none
是啊！我当时看到了，现在胃里还难受，直想呕，那场面太惨了！当时很多人都不知她是谁，从她袋里掏出身份证，才知她叫丁小玲。女人补充。
”（style="display:none
那两人不停地摇头，惋惜地叹息，然后往七楼进屋。
”（style="display:none
唉……萧跃进连忙问，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萧跃进脑袋轰轰地响。眼睛都要裂开来。心里火烧似的难受，喉咙则像被谁卡住了。他急忙问了这个他看来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style="display:none
不知道。是一个满面麻子的人叫小车把她的尸体运走了。男人说着就关上了门。萧跃进无法再问下去。
”（style="display:none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忘了脚下是楼梯，猛地栽了下来。
”（style="display:none
这一跤，摔得他三魂渺渺，七魄幽幽。过了好半天，他才醒过来，淡淡的灯光下，地面上有血。他这才觉得额头痛。手一摸，上面粘糊糊的，连忙用袖子揩去。
”（style="display:none
小玲！萧跃进觉得上天扯去了他所有的心肝和魂魄。下楼。一步一步，他感到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style="display:none
小玲！他呼喊着这个让他颤栗着幸福如今让他颤栗着痛苦的名字。
”（style="display:none
不知走了多久，萧跃进走才到平地上。黑暗里，他双膝一跪。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泪水如决堤之江，倾泄而下。
”（style="display:none
狠狠地哭过一场，他想他应当去找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揩了一把泪水，脸上是血与泪的交织，他顾不得这些，随手拦了呼啸而来的出租车。上得车来，出租车司机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以为见到了鬼。
”（style="display:none
“翁姑岭县公主西苑。”萧跃进一边无声地哭泣。一边说。这个地址是他向丁小玲打听到的。柳麻子调入河口乡不久，就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九岁的女儿好在县城里读书，由柳麻子的娘照管。五年前，柳麻子就开始和另外的女人有染，纸包不住火，才半年多，丁小玲就知道这些事，家庭不再平静，所以丁小玲一直在翁姑岭乡不肯调出来。她恨柳麻子。她后悔莫及。
”（style="display:none
出租车司机看萧跃进这个样子，就不再说话，闷头开起车来。他搞不清这个男人出了什么状况，开了好长一段路才说，哥们。是家里遭难了吧？你要节哀。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也不说话，闭着眼睛。任泪水不停地往下淌。他觉得自己的幸福世界分崩离析，从此再也不存在了。
”（style="display:none
整整一路，一个多钟头，车里静得难受，出租车司机有点害怕，一到公主西苑，就说先生到了，你赶紧下吧。萧跃进没魂一样往外面走，也不记得拿钱。出租司机急了，先生，你不拿钱啊？萧跃进怔了一下，才掏出钱包，拿了一张一百的。司机看了看，叹了一声，也不再要就说哥们你保重，呼地一声开走了。
”（style="display:none
公主西苑是个小区，投资商在这里开发了两千多套房子，卖得出奇的火，现在这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小区门口还有警卫。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感到心情无法控制的难受。他现在完全清醒了。自己这样子闯进去，别人会疑问，你是个什么角色？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跑进一片有树林的空地，这里黑黑的没人来往。萧跃进在这里放声痛哭，摧心裂肺般的难受让他不停地击打自己的胸脯，他不明白突然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哭了好久，他终于抑止了自己的情绪，他得去看丁小玲，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爱过她，而且是这样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爱过她。她现在却和他阴阳两隔了。他得看看她，他得握着她的手送她一程。
”（style="display:none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出那片黑黑的林子，向公主西苑走来。
”（style="display:none
公主西苑三十八栋三零二号。萧跃进来到了这里。屋里杂乱地响着人声哭声。哭得最凄惨的是丁小玲的母亲。她儿啊肉啊，那声音仿佛一只尖利的爪子，要挖去萧跃进的心肝。
”（style="display:none
已经有很多人在屋里。都是丁小玲生前的亲人和好友。萧跃进进来，谁也没有什么怀疑，人独了，什么都会放下。人们让开一条路，萧跃进来到丁小玲的遗体边，她依然是修长的身体，躺在床上，脑袋已经过整容，脸上被画得像个戏子，但依然牵人心魄的漂亮。
”（style="display:none
男人们都看着摇头，女人们则都上来揭开那小得像纸扎的寿被，看一眼原来的好友。没有男人会看死者的容貌。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不同，他走到存放丁小玲尸体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半蹲半跪着蹲在床前。他扯开寿被。握住丁小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style="display:none
柳麻子站在旁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木然地看着萧跃进悲怆无地的样子，仿佛这事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哭了很久很久。
”（style="display:none
外面就有人纷纷议论，说这个男人是谁啊？好意思……
”（style="display:none
有的声音就说，你还说呢，本来丁小玲是他老婆，是后来变了卦的。
”（style="display:none
啊，原来是这样子……
”（style="display:none
“跃进……起来吧。好孩子。”早已退线在家的丁乡长颤抖着手，老泪纵横地拉他，嘴里说，孩子。我们全家，我们小玲，都有悔呀！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站起来，默默无声地抱住了老丁乡长，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眼里*地看着柳麻子。
”（style="display:none
跃进……柳麻子牵了一下嘴角。
”（style="display:none
呼的一声，萧跃进一拳伸出，柳麻子疾不及防，通地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痕。
”（style="display:none
柳麻子由于好几年养尊处优，身材渐胖，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屋子里刹那间乱了，有的人嗡嗡说话，有的人大叫不许打人，有的人说这个人是谁啊？狗拿耗子他管什么闲事管得宽啊？！有的人说让他打，打得好！打得好！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呼的又是一拳。嘴里说，刚才那一拳，我为自己打你，这一拳。我为小玲揍你！你这个畜牲！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打过，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间让他感到窒息的房子。
”（style="display:none
他感到胸间非常闷，非常难受，他七歪八倒地往家里走。不时用手去抠胸部。迷离灯影里，他的身子歪歪斜斜。脚步杂乱无章。
”（style="display:none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张思玉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儿子作霖也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在啃。
”（style="display:none
爸爸回来啦，好容易爸爸回得早一点呀！作霖欢喜地说。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瞅了他一眼，没有作声，按着手里的遥控，频道一个一个翻过去。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心里翻腾得难受，他只冲作霖点了一下头，就冲进卫生间里。他一坐在便池上，喘着粗气。他觉得今天不对劲，似乎丁小玲死了，把自己的灵魂和所有好的感觉都带走了。
”（style="display:none
他坐不住，就转过身来，打开便池的盖子，将嘴巴对着便池，心里又一翻腾，一股腥味喷涌出来，跟着哗的一声，一口巨大的鲜血喷了出来。
”（style="display:none
爸爸，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作霖关心地过来看，一见到满便池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萧跃进额头肿得老大，脸色惨白，吓得哭了起来：快来呀，妈妈，爸爸吐血了！爸爸是不是病得要死了啊？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一惊，丢下遥控来看，也吓得白了脸孔，她急得乱了方寸，好半天才哆嗦着手打了120。
”（style="display:none
120的急救车很快就出现在家门口。医生们七手八脚地把萧跃进抬上车去。张思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跃进，你不要有事啊，你要是有事，我和作霖怎么办啊？跃进，白天还好好的，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跃进，跃进……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意识昏沉，眼睛睁开的时候看着张思玉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样子，觉得她哭的时候和不哭的时候都一样不好看。然后他就努力地在记忆中去搜寻丁小玲的样子，丁小玲精致的五官，苗条的身姿，就立马浮现出来，而且温存着笑脸往他身上靠。萧跃进恍惚觉得丁小玲温暖的气息，眼前的张思玉就幻化成了丁小玲。
”（style="display:none
玲，玲，你带我走……他喃喃地说。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觉得萧跃进在说什么，就凑近去听，听到玲这个字，脑子里立即警觉起来！她迅速在脑子里过滤，县政府里上班的那些女人，哪个有带玲字的？怪不得没心在家里呢，果然他心里有事了！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想着，嘴都气歪了。她恨恨地瞪着萧跃进，嘴巴哆嗦着，没有说话。那神情，分明在说，等你好了，我来收拾你！
”（style="display:none
120急救车一到医院，医生立即对萧跃进进行检查。
”（style="display:none
查了好久，发现他除断了一根肋骨，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外，身体状况良好。
”（style="display:none
可是他为什么会吐血呢？大家疑惑不解。医生说尚待观察。
”（style="display:none
他是不是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医生问张思玉。张思玉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提拔不久。本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会有巨大的精神刺激？
”（style="display:none
是了！那个玲！她是什么人？难道是她让萧跃进受了刺激？那她人呢？她一定是个女人！张思玉心里打翻了一个醋瓶子，难受得要命。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闭着眼睛，一直昏沉地睡着。其实，他根本就睡不着，他的脑子清醒得很。丁小玲死了，连幻想她还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的手那么冰冷，面容那么幽寒，她的死，把萧跃进对爱情的最后一点儿想望都带进了地狱。
”（style="display:none
张思玉不停地试探萧跃进的鼻子，也许她就是怕他不知不觉咽了气。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觉得生无可恋。真想这样睡过去才好。
”（style="display:none
“爸爸，爸爸，你醒醒，你听到了吗？”作霖带着哭腔。拼了命地叫他。萧跃进觉得有温热的泪水掉在自己手上。张思玉在一边好说歹说才把作霖劝去上学。
”（style="display:none
但是他依然不愿意睁开眼睛。他有一种幻觉，觉得自己这样睡着，就可以不停地和丁小玲交流，可以看到她活着的样子，他万般留恋这种感觉，甚至愿意在这种感觉里不再醒过来。
”（style="display:none
常遇春第一时间就带着柳奇正来医院里看他。
”（style="display:none
跃进，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子？常遇春爱怜地嗔怪。
”（style="display:none
跃进，常主任来了，你听到了吗？张思玉呼唤着。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依然不睁眼睛。他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境。丁小玲从楼上坠下，鲜血四溅。可是常遇春说，这个女人的离去会给他带来机会。机会？萧跃进心里绞痛，我不需要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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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遇春看过，对张思玉说，你好好照顾他，部里的工作我会跟部长说的。张思玉深表感谢，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主任分心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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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常遇春就走了。萧跃进心里有点抱歉。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悲伤把他彻底地击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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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洪洲部长带着小崔等几个人也到了医院。萧跃进不好意思再昏睡下去，就睁了眼睛。说部长真是对不起，你们这么忙，还要牵挂我的事情，太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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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部长看了看张思玉，又看看萧跃进。微微地笑了一下，对张思玉说。我怎么称呼你啊？张思玉腼腆地说：我叫张思玉。就叫我思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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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思玉，你辛苦了。欧洪洲说。张思玉说哪里啊，这是我应该做的。欧洪洲又问萧跃进，你好点没有？萧跃进说，我没什么事，都好了。欧洪洲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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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欧洪洲对张思玉说你回避一下，我和跃进要说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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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疑惑地看了看欧洪洲，心想现在是太平盛世，又不是做特务工作的战争年代，干嘛还神秘兮兮？想着，连忙说，好好。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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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让其他人都出去，让小崔关上门，然后说，跃进，你胆子不小啊，还跑到别人家里去打人家的老公！死者是你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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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立即黑了脸，说，那是个畜牲！打他算便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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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你初恋情人？欧洪洲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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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老实地点了一下头，悲哀的神情泛上脸来，让欧洪洲也感到万物萧索的深秋到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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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老婆知道吗？欧洪洲严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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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跟她不会说这些事，我们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说。萧跃进淡淡地说，脸上又扭曲地现出难受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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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重重地按了一下萧跃进的肩膀，说，振作起来，要有男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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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感激地看了看欧洪洲说，不好意思，部长，我这样子，耽误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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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工作上你很有办法，吴书记，包括整个常委班子对你非常满意，现在，村级组织的管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级干部的待遇已经全面落实，下面乡镇对村级干部管理开始规范，村干部一动起来，老百姓办事就有了着落，很多事情在村里得到解决。信访部门说。这两个月信访量大幅下降。县政府过去就像拥挤的闹市，这个月你去看看，没有多少老百姓来闹事，所以吴书记非常高兴，这个方面，你还要努力，要坚持下去，做出真正的成效。欧部长兴奋地说，等你那人事考试的方案出来，加上年终考核的工作一旦实行。我看，我们这个工作总算是找对了着力点。还有，你和莫部长联系上了没有？让他抓紧时间宣传，争取在中央级报纸打响。那样，你惊我们翁姑岭县争大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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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和莫部长联系好啊……萧跃进不好意思地说，部长，我这人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和欧部长说了这一阵子话，萧跃进觉得眼前好像开朗了很多。想要好好工作的念头开始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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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看着萧跃进，笑笑：是有点情绪化，不过，即使是铁血男儿，也是有感情的。没有感情的人，那才真是可怕可憎。所以。虽说拿在明里讲，那小丁是柳凤堂的老婆，你去惦念是你错。不过，我知道了你和她的事，我觉得你有情有义。你快点给我好起来，多少事要做啊！即使是感情受了打击，也不可耽搁工作，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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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萧跃进心里感激。不论是常遇春还是欧洪洲，都让萧跃进感到贴心，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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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会儿话。欧洪洲就带着大家走了。张思玉进来，笑着说，你终于更好些了，可把我吓死了。萧跃进冲她笑笑说，辛苦你了。辛苦什么。我们是夫妻，只要你好好的。就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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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笑了笑，又闭目养起神来。张思玉叹息地说，你啊，阂说的话加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你今天和你领档的话多啊！你对我，比对个邻舍都不如……两个人就不再说什么，房子里又是那种沉闷的压抑气氛。张思玉说，我回去给你做饭，弄点好喝的汤让你补补，你自己注意点。萧跃进点点头，没有说话。张思玉又是长长的叹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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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作霖进来了，见萧跃进睁开了眼睛，非常高兴地扑过来说，爸爸，你好了，真好，你好了就好啊！说着说着，作霖就扁嘴巴想哭。萧跃进笑着说，儿子哭什么，爸爸好好的，没事。作霖就破涕为笑说，爸爸你是金刚，金刚是不会有事的。萧跃进摸了摸作霖的头说，好，爸爸就是金刚，不会有事，你好好学习，爸爸就好好地做金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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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霖很乖地回去做作业去了，张思玉也回去做饭。萧跃进看着医院白色的墙壁，闻着浓烈的药水味，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发闷，心想，人要是天天要住在这里，真糟糕。他就起来在房里走动，护士进来看了一下，见他没有什么事，就说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就是快，不过你肋骨断了，不要随便乱动，免得包扎的地方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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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出去了，萧跃进心上伤痛，一想到丁小玲的样子，想到世界上不再有丁小玲在心中就有流血的感觉，他正痛苦着，门开了，朱一明扑了进来，带来一股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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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你这家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朱一明跑到床前，仔细端详着萧跃进：让我看看，伤哪了？为什么伤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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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看着他楞怔怔的，都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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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你好。又麻烦你跑到医院来……萧跃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又痛得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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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就瞪着眼睛说，哼！还朋友一场，有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真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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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别生气啊，你可来了，不然我要闷死啦！我现在心里难受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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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死活该！朱一明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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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笑着说，能死了倒好，现在这样子，哎，半死不活的才让人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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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听说你到柳麻子家闹了？现在整个县城里风风雨雨，大家议论纷纷，说想不到你跟柳麻子老婆居然也有一手。朱一明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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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他们怎么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那是我老婆……萧跃进说到这里，喉咙像什么割了一下似的，脸上现出异常难受的神情，眼睛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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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看他的样子。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就说。你忘了吧，你和她注定有缘无份，现在人都没了，她也不知道你会这样为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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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你不知道，是柳麻子逼死她的。她不愿意跟柳麻子过了，但柳麻子怕影响他的仕途，到处找她，逼他回家，她心都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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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和柳麻子分居了？朱一明敏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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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自己租了房子住在三七市。萧跃进老实地告诉朱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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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过？朱一明说话毫不客气步步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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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去过三次……萧跃进不愿意瞒朱一明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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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不要难过了。节哀吧，丁小玲有你这样的朋友，她这辈子也无憾了。朱一明说完，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萧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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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不知为什么，眼睛一热，半晌没有说话，泪水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朱哥，知道吗，这个世界，除了我父母。她才是我的精神家园，她不在了，我感到我的世界蹋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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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说，不要难过了，跃进，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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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你说奇怪不？萧跃进看着朱一明，他在认真听着。于是他继续说：前一阵子我晚上连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从高楼上坠落下来，鲜血溅了一地，到处红艳艳的。我把这个梦跟常主任讲了，但只说是一个女人，没有告诉常主任她是谁。常主任说。一个女人的离开会让我获得非常好的机会。我当时没想到离开是这样的意思。我要那样的好机会干什么？你说，经过了这样的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机会会让我感到兴奋呢？只要她活着，什么机会都没有我也很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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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顾自说着，涕泪俱下。朱一明看着他，很感动。时下，人们不再奢谈爱情，很多人都把爱情作为奢侈品。很多人认为爱情根本不存在。年轻人，那叫性的吸引，只是上帝的杰作，人的本能的需要；中年人认为生活里根本没什么爱情，只要看着合适，就可以作伴，作伴而已……可是萧跃进却依然痴迷着他的所恋。朱一明想起自己的爱人，结婚十五年了，两个人真的对对方有了可有可无的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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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放下来吧。生活就是这样，不一定让你如意，即使你如意了，也会因为人性的冷漠和不珍惜而失去。关键是你尽心了，就可以。人得往前看，不是吗？朱一明觉得自己的说教是空洞的，因为自己只见过那女人，曾经也为她的美丽感叹过，但仅是感叹而已，感性认识都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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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陪了萧跃进整整一天。和萧跃进聊天，他觉得自己也很踏实，朋友就是彼此愉悦彼此安慰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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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这天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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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说，跃进，你老婆怪不得你不喜欢，她太平淡了，平淡到有些丑陋，成天没事就和单位的人邀着去打麻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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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她吧。萧跃进皱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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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说，跃进，怎么说呢，本来嘛，结婚了就该收心，好好对待家人，你也是一样。可是，我们男人呢，很多人都眼高手低，遇到喜欢的，对方不一定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又不一定喜欢，所以只好为了生活去凑合，如果遇到两情相悦，那是多么难的事啊，所以，谁愿意放过？生活那么长，年年月月，我们天天打拼，等有了点成绩，又遇到喜欢的人，但法律和道德已经夺去了我们这个权力，而我们男人又喜爱追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星星有谁追得到呢？它永远都是飘缈无影。所以，跃进，你有了儿子，得有责任维护这个家好让你儿子有个避风港，不要再为这件事伤心了，不然，你家里也会起风波。我是你朋友，才会这样说你，你要记着我的话，为了你自己和家人，节制点，现实点，这对你今后的生活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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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明说的这段话，萧跃进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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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正说着，张思玉进来了，她看见朱一明，就笑着说，局长你好，让你也为他操心，真是过意不去。朱一明笑笑说，你才下班啊？这几天跃进身体不好，你就不要上班，照顾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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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张思玉噘起嘴巴说，在这里照顾他？想闷死我啊？哎，反正他也没事了，可以自己走动，我才懒得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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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一*说，还不是舍不得你的麻将，你这种女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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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半句多。朱一明就告辞离开。临走留了五千元给萧跃进，说这个你买点补品，算朱哥我一片心意，你不要忘了，有事找你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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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非常感动，朱一明知道萧跃进手头拮据，所以拿了这么多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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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明天我就出去，在这里我都要疯了，明天我就来拜访你，萧跃进也不留他，目送他走了。回到病房，萧跃进对张思玉说，请你办下出院手续，明天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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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呆了一下说，怎么可能？明天才是第三天，你的伤……萧跃进不耐烦，我的伤我自己知道不碍事，我的工作很忙，不能再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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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不再争辩，说，好吧，我去跟医生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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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立即找满嘴胡子的李医生。李医生白了她一眼说，你没病的人怎么也跟他一样有病？张思玉说他的性格，你是不知道，医生。你不给他办手续他也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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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医生叹息地说，他额头上的包是没事，但胸口的肋骨断了，最少要调养半个月才能出去，不要说我没告诉你们，要是到时候发炎化脓引起生命危险，你们不能怪医院没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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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一听，心里纠结，立即返回病房告诉萧跃进。萧跃进不高兴说能有什么危险啊？你听他们的，他们一看到风就说雨来了！萧跃进不再为难张思玉，而是自己看着墙壁发呆。他闷得难受，觉得太孤寂了，心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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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玉说你安心地呆着吧，我回去弄饭送过来。你脸这么白，吃这里的食堂怕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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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看看张思玉，没有说话。张思玉就回去了。萧跃进看着天要黑下来，窗外的小树摇曳着一地凄凉，不由得心里又是一痛。他闭上眼睛，默默地祈求，玲，来吧，来我梦里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