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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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陆奇伟的到来倒了虞书记的兴致，他突然有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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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觉得自己是退出来的时候，不然坐在里面有点尴尬。他就说虞书记我先出去一下，还有点东西要整理，等下我就来您办公室和您一起去组织部。虞书记说也好也好，十一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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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萧跃进高兴地得令，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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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来，电话就响了，原来是父亲打来的。父亲用的是坐机，在里面唠叨了一会儿让萧跃进记得带好儿子，记得照顾自己身体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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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有事，您还有什么事没？”萧跃进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和父亲聊天？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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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父亲沉默了一下，“听思玉说你调几只部副部长？”萧跃进一听，明白了，这是父亲最主要要问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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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几只部，是组织部。是管干部的部门……”萧跃进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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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就是那个管人的部门，咳咳！你要记得我的话哈！你要是出息了，得为我出那口气！”父亲的声音很大，这让萧跃进非常紧张。这个父亲，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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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张地看看左右，还好没人。他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挂上了电话。挂上后，心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还没上任呢，就要想着为父亲********……人啦！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想起了父亲给他讲的刚出生才三天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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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萧更生生下他的时候，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因为心里高兴，因为他是生产队长，因为受不住生产队社员们的怂恿，就把余下的一点粮食聚餐吃了。而且聚餐的时候。萧更生的三叔说要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就叫跃进吧！做事也跃进，当官也跃进，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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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真是不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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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大伙儿一起头天吃了一顿舒心饭，把所有的粮食吃个精光，第二天，是小子萧跃进的三朝。萧更生不好违逆三叔的好意，尽管不太喜欢跃进这个名字。但还是依了他，小家伙就叫跃进吧！将来要是当官能不断跃进就好了！说是三朝，本来要请客好好吃一顿的，可是家里没有一粒米。就连那些干巴巴的红薯丝也眼看要吃个精光。萧更生皱着眉头，正在想到哪里去弄个一升半升米给女人弄个饭，在三朝这天让她吃一顿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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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哪里去弄呢？丈母娘家里比自己还穷，肯定是指不上了，生产队里的人都是饿得黄皮刮瘦。谁还有多余的米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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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父家应该有米，别人为了得到一点肉，常常要拿了米去巴结他，而且他吃的是公家粮。每个月有三十几斤定额，不但有米。说不定还是陈米呢！对，就到他家去借。借他陈米，还他新米，这样他也划算。虽说是亲戚，但丝茅扯锯，有来有去才行。不然，姨父也要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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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当官都要当大点的而且要当正部门，自己和姨父都是人啊，可偏偏人家过得这么滋润，而自己这个生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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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萧更生迈动脚步，要到姨父家去借米。他低着头，心事沉沉，头昏眼花，心中有些惭愧。昨天在生产队吃饭的时候，他吃到最后，饭被大家一抢而空，他只吃到小半碗和一点肉汤，至今想起那滋味来，越想越饿。将来要是有了米，一定要买肉饱吃一顿，管他呢，就是撑死了，也做个饱死鬼。他很阿q精神地顾自想着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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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去哪里啊？萧更生……”这个声音比平地惊雷还要让萧更生着慌，因为他知道，这是翁姑岭大队邱队长和会计邱算清来到生产队检查工作。说是检查工作，萧更生心底清楚，他们是来吃饭的，这年头，人人饿得有气无力，谁还待见你那工作？但是话得说回来，要吃饭得师出有名，的干部，总不能说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吃饭，这多么不好听，所以得找个由头。最好的由头当然就是检查工作。邱队长对萧更生特别照顾，今年都还不曾来检查工作过，他这一来，哪能不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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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昨天，他萧更生脑袋一热，把所有的粮食给吃了，说是说过要留一点，可是那些虎狼一样的人，听他发了话，就像狗头上留不住屎一样，把那点谷子连墙角角里的灰尘都给弄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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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萧更生一边把邱队长和邱会计叫到屋里坐，说是坐，没有凳子，只有两个小石墩，邱队长也不嫌弃，将手在石墩上拂拂，就坐下来，那样子分明是说，今天在你这里吃饭。女人已经起来了，蹒跚着端上茶水，她头上还扎着小手帕，农村的风俗，处在产月里的女人，必须用小手帕扎着脑袋，说是这样不容易得头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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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们得了贵子。”邱队长客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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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队长叫邱道奇。这个名字文气十足又道气十足，怎么听怎么不像个农民出身的人物。而且他的穿着也很有威风，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只是没有红星红章，还穿着洗得泛白的黄跑鞋，活像电影里工宣队的队长。而且他还斜挎着一个绿色挎包。整个大队，所有人都一脸绿不溜丢的菜青色，还只见邱队长脸上没有营养缺乏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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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邱队长，你，你们先坐，我……我出去一下……”萧更生就像犯了天大错误似的，说话都不利落了。都是该死的昨天头脑发热……但是，听有的人的口气，似乎在怀疑有人偷了谷子，如果不赶紧掩盖，把自己那事儿抖落出来，哎……他责怪自己真沉不住气，一个生产队长，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捞了一把谷子让自己家的产妇吃嘛。有什么了不得？他想着，镇定了许多，笑笑，摆摆手。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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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队长脸上就不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刚来你就要走？是不是怪我来检查工作检查错了？“什么事这么紧急？”邱队长阴着脸问。萧更生一思忖，心想说不得，要是和邱队长说是去借米，那不是赶他走吗？说不得！“没……没事，小事小事！”萧更生忙不叠地说着，已经离屋子很远。送了一句话过来：“我叫萧火根来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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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火根不到五分钟就来到萧更生家，他堆着一脸的笑：“邱队长，您真是太认真了！这么早就来检查工作！谢谢领导关照！”可是任凭萧火根极尽巴结，邱道奇都是三个字：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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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道奇什么都不说。叫萧火根陪着去检查工作，来到队部，就视察队部的粮仓，结果居然一粒谷子都没有，他更是铁青了脸。一言不发地到处看。看了红薯看禾田，看了牛栏里的牛又看了萧火根家里的猪，可怜那猪吃着纯粹的野草，瘦得骨头高高耸起。肚皮瘪瘪的没有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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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道奇看完，又要萧火根陪着返回萧更生家。一坐在石墩上不走，那架式分明说：今天我吃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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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很快就回来了。他从后门进的屋，怕邱队长看到自己到外面借米不雅，他还央求姨父给照顾了半斤肉。姨父免不得说了他几句：昨天才照顾你三斤，今天又要照顾，你当我这食品组长是给你家当的啊？你也要考虑考虑姨父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形象，你懂不懂？要是形象坏了，你说你姨父我还当不当这个食品组组长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位子？以后多为我想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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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点头哈腰，感谢姨父的关照，心中却在想，他妈的我儿子要真的有出息，一定要当官，要当比你还大的官！当官了，照顾是要照顾你的，不过也得让你受受我受过的气！萧更生走在路上就云里雾里地想着儿子当了大官，自己的风光情景，那滋味儿实在好极了，他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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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啊？干什么鬼事啊这么神秘兮兮？”邱道奇不悦地鼻子里发出声音。萧更生眼睛打闪地看着他，灵机一动说，邱队长你们不是来了嘛，总得在我这里吃顿饭吧？说实话我还是过年的时候闻过肉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打了一个隔，分明昨天才吃了肉的……再加上我老婆才生了毛毛，今天正好是三朝嘛，我去姨父那里求情买了一点点肉，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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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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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道奇看了萧更生半天，眼睛就变得和悦可亲起来，说我视察了你们队里的情况，禾苗长势还是不错，结粒也饱满，看来是个丰收年，红薯都上行了，任务完成得不错。不过仓库里居然没有一粒谷了，这五荒六月，怎么过有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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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摸摸后脑壳说能有什么打算，熬着吧，再不行了就挖山上野菜，我江南地方还没听说饿死人的，树上叶子也得吃半年……再说，我们生产队家家都有一桶红薯丝，都是靠这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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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道奇就说你家里还有一个月婆子，没米吃怎么有奶水？光吃红薯丝，奶很快就要缩掉的，这东西凉，月婆子哪能吃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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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哎……萧更生叹了一声，就说我去弄饭，队长您坐一下，马上就好。邱道奇忙说你忙你忙，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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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想得入神，不由得起了一种悲悯的情绪，父亲是多么不容易啊，如果有机会，应该让他如愿。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想父亲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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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家的灶是土砖砌的，被平时不小心撞得到处是缺口，加上烟火一燎，黑乎乎的，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妖物。这几天女人在生产，卫生就没有搞好，灶上到处是柴屑薯丝之类，看起来一片狼籍。萧更生胡乱用手扒拉了几下，把那些柴屑弄到地面，然后点燃洋火，在灶膛里烧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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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等水开的功夫，萧更生打开借来的那袋米，心里又感激，到底是姨父，到底是亲戚，这样，儿子的奶水就有救了。姨父借了他三十几斤米！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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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他打开袋子的时候，不由得傻了眼，满袋子都是蠕动的小虫子，它们和米一个颜色。看不真切，远看是米，近看却全是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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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觉得非常吃惊。他想姨父姨母不可能将生了这么多虫子的米借给自己，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肯定是姨父他们没看清，不知道米里面生了那么多虫，所以误借了，说是误借。现在却让他如坐针毡，那些虫子密密麻麻，要挑拣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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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他把米浸到水里，水面立即一片白色，很多虫子浮了起来。萧更生想这真是个好办法，于是倒掉水，这样就倒掉了虫子。可是里面依然有小虫子在蠕动，没办法只好再加水，再倒，再加。如此往复，弄了十几次。萧更生心里那个痛啊。在平时，因为米太少。他根本舍不得洗的，那样把原有的营养都洗掉了。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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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十多次了，萧更生没有看到虫子蠕动了，于是不再洗，而且水也开了，他将米倒进水里，开始煮饭，不一会儿，饭就蒸好了。萧更生叫女人来炒菜，他不敢动锅铲，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过为了女人不至于劳累落下月子病，能做的他还是勉力地帮着做，他把辣椒豆角等洗好拣好，还把肉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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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进灶下，炒起菜来，首先炒的是辣椒炒肉，炒到半熟的时候，女人就用手捞了一块肥肉丢进嘴里，慢慢悠悠地嚼着，一脸享受的样子，这样子让萧更生呆了半天，心里生了无尽的惭愧，他看看外面的邱道奇，他倒是比自己有福气得多，很多时候都在检查工作，一检查工作就有肉吃，还是当官好啊！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想起昨天萧火根给自己女人盛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也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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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炒了四个菜，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辣椒炒虾米，一个辣椒炒豆干，还有一个辣椒炒泥白菜帮。热腾腾的几碗菜，令所有人都吞了口水。萧更生不好意思地说红薯酒都没有了……邱队长手一挥，说这年头还讲酒的事，能吃到饭就不错！于是端起碗来风卷残云就是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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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第二碗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邱道奇突然把碗放在桌面上，半天没有下筷子，萧更生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只见他小心地用筷子头挑饭，不一会儿就挑出了两只虫子来。于是大家都有点反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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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啊，萧队长家里这年头居然有虫米……”邱道奇抑制着自己的作呕，疑惑地看萧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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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萧更生猛地站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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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坐下，没事没事……”邱道奇开始慢条斯理地挑碗里的虫子，一条，一条，又一条。那些虫子让其他人也看了半天，好在这年头，人人都饿，挑了一会儿，邱道奇说，他娘的这虫子怎么这么多？挑不了啊！他端起饭碗，夹了几夹菜，来到门角角的暗影里，稀里哗啦地吃，吃完后，他来到桌前，又盛了一碗饭，说，大家吃吃，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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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更生闭上眼睛又睁开来，心里直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见邱道奇这个样子，心里又感激又惭愧，就有些恨姨父，真是没良心，将这样的米借给人家。他也跟邱道奇一样，端了饭碗站在暗一点的地方吃，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眼不见为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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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会儿就把满满一木罾饭吃个干干净净。萧火根摸着肚皮说，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饱了。邱道奇点头说自己也有这感觉，这吃不饱饭的日子太可怕了，还不知要延续到什么时候。萧更生的女人把那些碗都收好，还有两个碗有一点儿菜汤，她没舍得倒掉，拿两个小碗小心地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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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又给大家上了一碗茶，这茶是自己摘的，用乡下的一种柴熏了一下，有一股子烟火味儿。吃过茶，邱道成要走了，萧更生忙站起来送他，没想到他刚才还和悦可亲的眼睛，此时又变得复杂起来，他说，更生啊，你也算是干部，这年头要多体恤老百姓，就说那些米。让虫吃了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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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萧更生有苦不好说，只得唯唯诺诺地应和。心想等以后收成了，解释这件事情，现在就说。显得自己太会推卸责任，姨父那里也不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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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队长和邱会计都走了，萧更生怔怔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真是太倒运了，是的，就是太倒运。按说自己也三十岁了，前几年结婚，虽说也不算富裕。但饭是有吃的，虽说还是吃很多红薯丝，但多少还是能放点米，那时候。婆娘偏不怀孩子，这两年灾荒闹得紧，婆娘倒像讨债似的怀上了，而且还生了个据说有出息的儿子，这个时候。真是要命的事情，这孩子，真是生不逢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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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邱道奇能来他这里视察工作也是好事，他早就盼着他来。可是。他迟不来早不来，偏在他没米下锅的时候来。而且借米又没借着好米，借了全是虫子的坏米。这年头，还有虫米，不是骂人没人性吗？人家都饿扁了，你倒好，米吃不完让虫子吃……邱道奇一定在想，这样的生产队长，怎么让老百姓放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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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下半年就连生产队长也没得搞了……萧更生心里很堵，但又一想，自己心中又没亏他，就把这事丢到一边，躺在床上睡午觉。刚睡下就做了个梦，梦见姨父似笑非笑地看自己，他就一身冷叶，他最怕姨父这个样子，姨父如果这个样子，就是有什么事恼他，姨父一有事恼他，以后准有相当长的时间不照顾他，家里坐月子的女人，正要非常的照顾……他一头冷汗醒过来，女人正啊啊地哄着孩子，那小家伙不知是不是饿，尖了嗓子不停地哭，这让他心烦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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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自己要是邱道成，也可以到处去检查工作，不但有饭吃，而且有肉吃，还是当官的好，当官也得当大点的官，起码要像你姨父爷爷，还有那姓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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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是父亲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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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这么想着父亲的故事的时候，小向进来说，萧哥，你还在办公室啊？快点去虞书记那里，他在等你。萧跃进一激楞，刚才有点出神了，都不记得时间到了。赶紧跳起来去虞书记办公室，虞书记已经站到门口，笑着说，跃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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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跟着虞书记还有办公室常遇春、万小良、陆奇伟、小向、柳奇正还有几位办公室的副主任、秘书、打字员什么的浩浩荡荡地上楼来到五楼组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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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大家来看他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不大的斗室，一桌一椅一套沙发一个柜子，电脑电话一应俱全，屋子里已经摆满了鲜花，有短期的，有长效的，有玻璃盆的，有艺术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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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看到摆在最中间最好看的那盆花，上面是柳麻子的名字。他的脸就不自觉阴了下来，仿佛吞了一只可怕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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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的就职会是虞书记主持的。虞书记对欧部长说，今天我是来送亲的，我们把自己办公室最好的孩子送到你这里来了，可得帮我们好好关照关照！那话说得，让人就像六月天喝了凉水似的令人感到熨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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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萧跃进立即想起了陆奇伟怨毒的眼神，想起了虞书记那一刻儿的沉默，不是说陆奇伟是虞书记的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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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他就不能再想了。因为主持会议的部长在说，跃进，你来说说你的想法，表个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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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一下子脸就红了。当了这么久的股长，一直没有上台讲话锻炼的机会，还好在他这个人很好学，爱观察，早就看了人家的做派，总算是拾到了一点儿谷物，不全是草包。他呃了一声，三秒过后，自然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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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非常感谢组织的关照，尤其是感谢县委的厚爱，让我担当组织部副部长这个重任，我萧跃进别的什么没有，但我会吃苦，会动脑，一定会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办好，一定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努力向各位领导学习，向部里的同事们学习，我有信心，一定能胜任副部长这个职位，争取为领导争光，不给自己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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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句话虽然很激动的说，不过还算通文理，不是太糟。虞书记对他颔首一笑。欧部长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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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就是办公室副主任李佑民讲了好几句不舍的话，说跃进是怎么怎么的优秀，怎么怎么的平易近人，怎么怎么的能干。这样好的同事走了实在不舍……萧跃进听着就有些好笑，上个星期，为了一篇稿子没有及时交他，李佑民还骂他笨蛋，这样子下去当一辈子股长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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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程序基本完成，就到十二点，虞书记说组织部今天来新姑爷，有没有好招待呀？欧部长哈哈一笑说。虞书记，今天，不醉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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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家来到新大陆酒店。翁姑岭县城很小，是个狭长的狗肠子街。但这里的酒店却是当地有名的。这个店里有几个菜特别好吃。一个菜的原料是螃蟹的黄，和着肉末一起煮汤，又香又鲜，特别好吃，叫蟹黄蛋羹。还有一个菜是放了特别作料的米粉蒸肉。蒸得那透又绵软，吃起来又不油腻。因为这个菜，搞得进这个店里的顾客都像跟猪结了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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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酒店，服务员早忙不叠地跑过来支应。一听说是组织部的，立马开了一个上好的包间。里面的妆修让萧跃进眼睛一花，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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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是实木的深红色。很润泽，墙面是深红的木条间隔了布包，那布的花色优雅而工致，看起来高贵秀雅，非常不俗。布包中间放了小幅的淡雅山水画，与浓重的妆修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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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中间放了深红圆桌，是带电动转盘的，上面有红色的号码。虞书记当然地坐了一号，欧部长和李副主任等就依此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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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心里还是惦着常遇春，他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才需要他来撑撑面子啊！但他还是不敢打电话给他，这个时候他不来自有他不来的道理，大家也都不提这个，自己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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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拿了酒来，是十五年的四特酒，听说这个酒是江西的品牌，很不错的，但当股长的时候，萧跃进基本不喝酒，他那个时候有个信念，别官儿没捞着却闹一身的毛病，没官没钱，就得好好看重自己的身体，不然，真是折腾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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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看看虞书记的神色，不起劲的样子，就对身边的人说，你们怎么办事啊？虞书记来能喝四特酒？去，拿五粮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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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欧，你就不要这样子奢侈啊！虞书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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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今天还真得奢侈一回呀！欧部长说，虞书记今年是第一次来我部里吃饭，今天得尽欢，大家都不要拘束，虞书记喝酒海量。大家尽管喝，酒风就是作风！为跃进加油，为虞书记助兴！于是服务员拿了五粮液来每个人盅满一杯，欧部长举杯，大家一起把第一杯酒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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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知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自有一番恶战，好在他有点准备，带了两瓶酸牛奶，先已喝下一瓶。一杯酒下去，他已经耳热心跳，他想不行，要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敬不周全就要倒在桌下现场直播了。他看了看虞书记，他正微笑着看自己，萧跃进连忙端了杯子站到他身边，恭敬地说：“虞书记，我敬您，感谢栽培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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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虞书记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了，萧跃进急得什么似的先虞书记干下，两人照照杯子。虞书记说，跃进好样的。这样，萧跃进差不多二两酒下了肚子。他就觉得喘气有点不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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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说，跃进，你豪爽，不过见者一样哈！今天都要陪虞书记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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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闭了一下眼睛，心说我的天啊！今天只有豁出去了！与其慢悠悠地喝着醉了倒下……不，千万不能倒下！因为欧部长说过，酒风就是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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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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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又倒满酒敬欧部长，也是一仰脖子全喝了。欧部长非常高兴，也喝了，看着他说，慢慢来，不要这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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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这个时候耳朵里嗡嗡的，哪里还记得快慢，他又倒了一杯酒敬李主任，李主任说我不胜酒力，你也少喝点。虞书记就拿眼睛看李主任，李主任只好站起来说，我喝我喝。萧跃进全喝了，李主任站了好一会，三口才把一杯酒喝完，一副受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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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这杯酒，萧跃进看眼前的人都是黑的。眼睛里有点冒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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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倒下！萧跃进，不能倒下！他的意识不停地命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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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还记得万小良、陆奇伟、柳奇正等人的酒没敬，就端着杯子又走过去。脚都发抖，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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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哥。你不要喝了。”柳奇正扯了一下他衣服，和他碰了杯，示意他不要喝。他听了，被酒呛了，眼里冒出泪花来。小向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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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今天这酒是得喝的，祝你鹏程万里。”陆奇伟端了满酒，执意要和萧跃进干。萧跃进没法，全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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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胃里开始造反，那些酸的苦的东西就涌到嘴里来，不过他意识清醒着。就强行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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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一一敬了办公室的其他秘书、打字员、司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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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前发黑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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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附到虞书记耳边说，书，书记，我……我我我……醉了，上。上一，一下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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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虞书记看看欧洪洲，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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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又转过来对欧洪洲说。部，部长。我我，撑。撑不住，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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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忙说，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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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歪歪扭扭打醉拳一路来到餐桌不远处的卫生间，喉咙里就像黄河决口，红的绿的青的白的，把白白的一个便池弄得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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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胃里就像刀割似的难受，不由得起来，头一歪，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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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半天没看到萧跃进出来，就对万小恋，小良你去看一下，可能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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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良忙来拍卫生间的门，可是拍半天都没有反应，他急了，就推门而入，好在萧跃进忘记锁门了，万小良一走进卫生间，就见一地狼籍，萧跃进口角淌着涎水，在那里难受地哼哼。万小良连忙弄了水帮他把脸弄干净了，想扶他起来，可是，萧跃进一米七几的身子，坐在地上笨得像个铁砣儿，根本弄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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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万小良走出卫生间，对虞书记和欧部长说，萧哥醉得厉害，怕是要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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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一惊，欧部长也站了起来，几个人同时来到卫生间，看萧跃进的样子，他不停无意识地用手抓着心脏，仿佛要把它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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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喝过了。虞书记轻轻地说，赶紧叫个担架，把他抬到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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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就笑笑说，年轻人，还没久经考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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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其实听得他们说话，只是他身体太难受，作不得声。听了欧部长的话，他心里就有点不受用，心想，还没酒精考验啊？我这都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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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架很快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去，跃进从来没躺过担架，原来看那些伤员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他就奇怪地有个想法——这下舒服了。可是今天躺在担架上的他觉得一点都不舒服，相反，担架边缘上的杠子勒得他胳膊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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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他忍不住又起来。萧哥你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柳奇正安慰他，一边还紧紧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医院离酒店不远，就一条街，所以大家干脆没有叫车，直接把他抬进了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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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医院叫翁姑岭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就在医院大楼的正后方，一共七层，跃进被送进了干部特护病房，这是欧部长特意关照的。特护病房只有两间，都是单床，里面常年摆有鲜花，县里领导们有谁病了，如果只是小病，首先就会到这里，当然，如果得的是大病，就只有上有名的大医院了，这个地方只能是小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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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干部特护病房来了人，院长华如梅立即蹬蹬蹬地跑过来了，看到虞书记和欧部长，连忙哈腰问好。了解到只是一位新上任的副部长喝醉了，她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连忙叫人弄来液瓶为萧跃进输液。华如梅四十岁上下，一头精干的短发，脖子不长但很精致，身子不高显得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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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微笑着捏了一下她显得嫩乎乎的手说：辛苦你了。欧洪洲也和她握了一下手说，华院长，麻烦你们好好照顾跃进。华如梅连连点头说，领导放心。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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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忙忙的叫手下弄来了茶和水果，说。不好意思，虞书记，欧部长，医院条件不好，请原谅，随便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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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如梅，你就不要这样麻烦啦！虞书记说。我们坐一下就走，刚吃完饭，就不吃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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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笑笑说，华院长。太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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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位领导就站起来和华院长说再见。虞书记又捏了一下华如梅的手说，辛苦你了。欧部长挥挥手说，不要送啦，你们忙去，跃进请你们多关照。让他全好了再回来上班。
”（style="display:none
好的，一定。华如梅轻声娇语，虞书记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style="display:none
华如梅送走了虞书记和欧洪洲，也没有再到萧跃进病房来。医生给萧跃进挂好吊瓶。跟跃进说如果有什么事就按铃，接着也出去了。万小良也跟着领导回办公室，病房里只有柳奇正在这里照顾着。
”（style="display:none
病房里静得令人发慌。奇正就说萧哥，我出去一下，拿个什么书来看看，你有需要按按铃，医生护士会过来。
”（style="display:none
嗯。萧跃进几乎是着说，然后又昏昏沉沉的。可能是挂了吊瓶的关系，他感到胃里的痛苦不那么尖锐了，于是一种强烈的疲倦袭上大脑，他似睡非睡，但古怪的是，他仿佛听到了遥远地方虞书记的声音：小萧这人，没想到还这么嫩……
”（style="display:none
是啊，还得加强锻炼呢……欧部长附和着说。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居然又听到了华如梅的声音：一个什么破副部长，还害得我跑回来……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清醒了。那些药物起了作用。他坐了起来，除了头还有点痛，鼻子里感冒了似的有点塞，胃里有点胀胀的不舒服外，他完全恢复过来。他睁眼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小向还没回来，不由得想起刚才似梦似真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话，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味儿。
”（style="display:none
正想着，奇正拿了一本《今古传奇》跑了进来，看他坐着，就笑着说，萧哥你就好了，真好。
”（style="display:none
奇正，我这次真丢脸。萧跃进不好意思地说，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醉过。
”（style="display:none
萧哥你不要这样说，以后这样的时候多了，多几次你就酒精考验过了啦！奇正这句话没有什么深意，但萧跃进听着心中一滞，胃里又翻腾起来。
”（style="display:none
哎，要是能不喝酒多好啊！萧跃进叹息。
”（style="display:none
哎，萧哥，你就不要带幻想啊！柳奇正正色说，你看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没有？那里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住进一间新房，有人劝他一定要准备供品，用酒宴款待屋里的神仙之类，那人说，哪里有神啊狐怪啊！别信！于是不理。这样，当天晚上整个屋子里乱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声音，有说他吝啬无比的，有说他离经叛道的，有说他不懂起码礼仪的，吵得不亦乐乎。这个人还是不想理，想看他几天再说。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他整夜未睡，那些声音如鸟儿聒躁，不绝于耳，那人想，这样下去，断无生理，只得准备了酒礼，祝告一番，敬奠一番。结果，当天晚上，那声音就消失了。所以纪晓岚感叹地说，看来那应酬之事，少不得啊！哈哈，这就是中国几千年传下来的文化，你要是不懂，就不要想在官场混得好啊！
”（style="display:none
柳奇正一番宏论，听得萧跃进连连点头。他在里面这么久了，何尝不知，只是觉得太讨厌，不想加入那个队伍，但是，现在都走到这条道上了，如果还是不能适应，那就前程可忧，说不得了，为了光明的前景，拼了吧！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心里起了悲壮的情绪，立即想到在新单位一上班就蹲了医院，叫人听着不好，于是忙不叠地要起来拔掉点滴，奇正忙过来拦着说，萧哥，你都不要命啊？
”（style="display:none
奇正，不能再住下去，反正我也好了。不然别人该说：萧跃进真没福气，才提拔不到一天呢，就得病住院啦！他苦笑了一下，按了铃。护士走过来询问，见萧跃进要弄掉点滴，就迟疑着说还没打完，您就等打完吧！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什么都不想说，立即把点滴拔了下来，那针尖带着血滴，药水血水立即往外流，护士见状，忙用酒精棉把伤口按住，说，好好好，走吧走吧，就是醉了酒，没什么事……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站起来走，有点头重脚轻的。奇正忙扶住他，说萧哥，你没事吗？不要逞强。(。。)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觉得自己是退出来的时候，不然坐在里面有点尴尬。他就说虞书记我先出去一下，还有点东西要整理，等下我就来您办公室和您一起去组织部。虞书记说也好也好，十一点去吧。
”（style="display:none
哎！萧跃进高兴地得令，退了出来。
”（style="display:none
刚出来，电话就响了，原来是父亲打来的。父亲用的是坐机，在里面唠叨了一会儿让萧跃进记得带好儿子，记得照顾自己身体之类的话。
”（style="display:none
“爸，我有事，您还有什么事没？”萧跃进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和父亲聊天？就说。
”（style="display:none
“啊……”父亲沉默了一下，“听思玉说你调几只部副部长？”萧跃进一听，明白了，这是父亲最主要要问的事儿。
”（style="display:none
“不是几只部，是组织部。是管干部的部门……”萧跃进觉得好笑。
”（style="display:none
“我晓得就是那个管人的部门，咳咳！你要记得我的话哈！你要是出息了，得为我出那口气！”父亲的声音很大，这让萧跃进非常紧张。这个父亲，哎……
”（style="display:none
他紧张地看看左右，还好没人。他赶紧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挂上了电话。挂上后，心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人得志的味道？还没上任呢，就要想着为父亲********……人啦！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想起了父亲给他讲的刚出生才三天的事儿。
”（style="display:none
父亲萧更生生下他的时候，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因为心里高兴，因为他是生产队长，因为受不住生产队社员们的怂恿，就把余下的一点粮食聚餐吃了。而且聚餐的时候。萧更生的三叔说要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就叫跃进吧！做事也跃进，当官也跃进，准好！
”（style="display:none
可是没有想到事情真是不凑巧。
”（style="display:none
生产队大伙儿一起头天吃了一顿舒心饭，把所有的粮食吃个精光，第二天，是小子萧跃进的三朝。萧更生不好违逆三叔的好意，尽管不太喜欢跃进这个名字。但还是依了他，小家伙就叫跃进吧！将来要是当官能不断跃进就好了！说是三朝，本来要请客好好吃一顿的，可是家里没有一粒米。就连那些干巴巴的红薯丝也眼看要吃个精光。萧更生皱着眉头，正在想到哪里去弄个一升半升米给女人弄个饭，在三朝这天让她吃一顿饱饭。
”（style="display:none
可是到哪里去弄呢？丈母娘家里比自己还穷，肯定是指不上了，生产队里的人都是饿得黄皮刮瘦。谁还有多余的米借出来？
”（style="display:none
姨父家应该有米，别人为了得到一点肉，常常要拿了米去巴结他，而且他吃的是公家粮。每个月有三十几斤定额，不但有米。说不定还是陈米呢！对，就到他家去借。借他陈米，还他新米，这样他也划算。虽说是亲戚，但丝茅扯锯，有来有去才行。不然，姨父也要嫌人的。
”（style="display:none
这年头，当官都要当大点的而且要当正部门，自己和姨父都是人啊，可偏偏人家过得这么滋润，而自己这个生产队长……
”（style="display:none
这样想着，萧更生迈动脚步，要到姨父家去借米。他低着头，心事沉沉，头昏眼花，心中有些惭愧。昨天在生产队吃饭的时候，他吃到最后，饭被大家一抢而空，他只吃到小半碗和一点肉汤，至今想起那滋味来，越想越饿。将来要是有了米，一定要买肉饱吃一顿，管他呢，就是撑死了，也做个饱死鬼。他很阿q精神地顾自想着往外走。
”（style="display:none
“你这是去哪里啊？萧更生……”这个声音比平地惊雷还要让萧更生着慌，因为他知道，这是翁姑岭大队邱队长和会计邱算清来到生产队检查工作。说是检查工作，萧更生心底清楚，他们是来吃饭的，这年头，人人饿得有气无力，谁还待见你那工作？但是话得说回来，要吃饭得师出有名，的干部，总不能说我今天到你这里来吃饭，这多么不好听，所以得找个由头。最好的由头当然就是检查工作。邱队长对萧更生特别照顾，今年都还不曾来检查工作过，他这一来，哪能不招待？
”（style="display:none
可是昨天，他萧更生脑袋一热，把所有的粮食给吃了，说是说过要留一点，可是那些虎狼一样的人，听他发了话，就像狗头上留不住屎一样，把那点谷子连墙角角里的灰尘都给弄来吃了。
”（style="display:none
怎么办？萧更生一边把邱队长和邱会计叫到屋里坐，说是坐，没有凳子，只有两个小石墩，邱队长也不嫌弃，将手在石墩上拂拂，就坐下来，那样子分明是说，今天在你这里吃饭。女人已经起来了，蹒跚着端上茶水，她头上还扎着小手帕，农村的风俗，处在产月里的女人，必须用小手帕扎着脑袋，说是这样不容易得头痛病。
”（style="display:none
“恭喜你们得了贵子。”邱队长客气地说。
”（style="display:none
邱队长叫邱道奇。这个名字文气十足又道气十足，怎么听怎么不像个农民出身的人物。而且他的穿着也很有威风，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只是没有红星红章，还穿着洗得泛白的黄跑鞋，活像电影里工宣队的队长。而且他还斜挎着一个绿色挎包。整个大队，所有人都一脸绿不溜丢的菜青色，还只见邱队长脸上没有营养缺乏的迹象。
”（style="display:none
“邱……邱队长，你，你们先坐，我……我出去一下……”萧更生就像犯了天大错误似的，说话都不利落了。都是该死的昨天头脑发热……但是，听有的人的口气，似乎在怀疑有人偷了谷子，如果不赶紧掩盖，把自己那事儿抖落出来，哎……他责怪自己真沉不住气，一个生产队长，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捞了一把谷子让自己家的产妇吃嘛。有什么了不得？他想着，镇定了许多，笑笑，摆摆手。就要出去。
”（style="display:none
邱队长脸上就不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刚来你就要走？是不是怪我来检查工作检查错了？“什么事这么紧急？”邱队长阴着脸问。萧更生一思忖，心想说不得，要是和邱队长说是去借米，那不是赶他走吗？说不得！“没……没事，小事小事！”萧更生忙不叠地说着，已经离屋子很远。送了一句话过来：“我叫萧火根来陪你们！”
”（style="display:none
萧火根不到五分钟就来到萧更生家，他堆着一脸的笑：“邱队长，您真是太认真了！这么早就来检查工作！谢谢领导关照！”可是任凭萧火根极尽巴结，邱道奇都是三个字：不开心。
”（style="display:none
邱道奇什么都不说。叫萧火根陪着去检查工作，来到队部，就视察队部的粮仓，结果居然一粒谷子都没有，他更是铁青了脸。一言不发地到处看。看了红薯看禾田，看了牛栏里的牛又看了萧火根家里的猪，可怜那猪吃着纯粹的野草，瘦得骨头高高耸起。肚皮瘪瘪的没有油水。
”（style="display:none
萧道奇看完，又要萧火根陪着返回萧更生家。一坐在石墩上不走，那架式分明说：今天我吃定你了！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很快就回来了。他从后门进的屋，怕邱队长看到自己到外面借米不雅，他还央求姨父给照顾了半斤肉。姨父免不得说了他几句：昨天才照顾你三斤，今天又要照顾，你当我这食品组长是给你家当的啊？你也要考虑考虑姨父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形象，你懂不懂？要是形象坏了，你说你姨父我还当不当这个食品组组长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位子？以后多为我想想，啊？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点头哈腰，感谢姨父的关照，心中却在想，他妈的我儿子要真的有出息，一定要当官，要当比你还大的官！当官了，照顾是要照顾你的，不过也得让你受受我受过的气！萧更生走在路上就云里雾里地想着儿子当了大官，自己的风光情景，那滋味儿实在好极了，他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来。
”（style="display:none
“你回来了啊？干什么鬼事啊这么神秘兮兮？”邱道奇不悦地鼻子里发出声音。萧更生眼睛打闪地看着他，灵机一动说，邱队长你们不是来了嘛，总得在我这里吃顿饭吧？说实话我还是过年的时候闻过肉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打了一个隔，分明昨天才吃了肉的……再加上我老婆才生了毛毛，今天正好是三朝嘛，我去姨父那里求情买了一点点肉，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style="display:none
呃……原来是这样
”（style="display:none
邱道奇看了萧更生半天，眼睛就变得和悦可亲起来，说我视察了你们队里的情况，禾苗长势还是不错，结粒也饱满，看来是个丰收年，红薯都上行了，任务完成得不错。不过仓库里居然没有一粒谷了，这五荒六月，怎么过有打算吗？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摸摸后脑壳说能有什么打算，熬着吧，再不行了就挖山上野菜，我江南地方还没听说饿死人的，树上叶子也得吃半年……再说，我们生产队家家都有一桶红薯丝，都是靠这个过。
”（style="display:none
邱道奇就说你家里还有一个月婆子，没米吃怎么有奶水？光吃红薯丝，奶很快就要缩掉的，这东西凉，月婆子哪能吃这样的东西？
”（style="display:none
没有办法，哎……萧更生叹了一声，就说我去弄饭，队长您坐一下，马上就好。邱道奇忙说你忙你忙，辛苦你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想得入神，不由得起了一种悲悯的情绪，父亲是多么不容易啊，如果有机会，应该让他如愿。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想父亲的往事。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家的灶是土砖砌的，被平时不小心撞得到处是缺口，加上烟火一燎，黑乎乎的，仿佛一个张牙舞爪的妖物。这几天女人在生产，卫生就没有搞好，灶上到处是柴屑薯丝之类，看起来一片狼籍。萧更生胡乱用手扒拉了几下，把那些柴屑弄到地面，然后点燃洋火，在灶膛里烧起火来。
”（style="display:none
趁着等水开的功夫，萧更生打开借来的那袋米，心里又感激，到底是姨父，到底是亲戚，这样，儿子的奶水就有救了。姨父借了他三十几斤米！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style="display:none
可是等他打开袋子的时候，不由得傻了眼，满袋子都是蠕动的小虫子，它们和米一个颜色。看不真切，远看是米，近看却全是虫子！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觉得非常吃惊。他想姨父姨母不可能将生了这么多虫子的米借给自己，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德，肯定是姨父他们没看清，不知道米里面生了那么多虫，所以误借了，说是误借。现在却让他如坐针毡，那些虫子密密麻麻，要挑拣的话，可不是那么容易啊！
”（style="display:none
想来想去。他把米浸到水里，水面立即一片白色，很多虫子浮了起来。萧更生想这真是个好办法，于是倒掉水，这样就倒掉了虫子。可是里面依然有小虫子在蠕动，没办法只好再加水，再倒，再加。如此往复，弄了十几次。萧更生心里那个痛啊。在平时，因为米太少。他根本舍不得洗的，那样把原有的营养都洗掉了。可今天……
”（style="display:none
洗了十多次了，萧更生没有看到虫子蠕动了，于是不再洗，而且水也开了，他将米倒进水里，开始煮饭，不一会儿，饭就蒸好了。萧更生叫女人来炒菜，他不敢动锅铲，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过为了女人不至于劳累落下月子病，能做的他还是勉力地帮着做，他把辣椒豆角等洗好拣好，还把肉切了。
”（style="display:none
女人走进灶下，炒起菜来，首先炒的是辣椒炒肉，炒到半熟的时候，女人就用手捞了一块肥肉丢进嘴里，慢慢悠悠地嚼着，一脸享受的样子，这样子让萧更生呆了半天，心里生了无尽的惭愧，他看看外面的邱道奇，他倒是比自己有福气得多，很多时候都在检查工作，一检查工作就有肉吃，还是当官好啊！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想起昨天萧火根给自己女人盛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也说了这句话。
”（style="display:none
女人炒了四个菜，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辣椒炒虾米，一个辣椒炒豆干，还有一个辣椒炒泥白菜帮。热腾腾的几碗菜，令所有人都吞了口水。萧更生不好意思地说红薯酒都没有了……邱队长手一挥，说这年头还讲酒的事，能吃到饭就不错！于是端起碗来风卷残云就是一碗。
”（style="display:none
吃第二碗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邱道奇突然把碗放在桌面上，半天没有下筷子，萧更生马上注意到了他的变化，只见他小心地用筷子头挑饭，不一会儿就挑出了两只虫子来。于是大家都有点反胃的感觉。
”（style="display:none
“看不出啊，萧队长家里这年头居然有虫米……”邱道奇抑制着自己的作呕，疑惑地看萧更生。
”（style="display:none
“这……”萧更生猛地站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style="display:none
“坐下坐下，没事没事……”邱道奇开始慢条斯理地挑碗里的虫子，一条，一条，又一条。那些虫子让其他人也看了半天，好在这年头，人人都饿，挑了一会儿，邱道奇说，他娘的这虫子怎么这么多？挑不了啊！他端起饭碗，夹了几夹菜，来到门角角的暗影里，稀里哗啦地吃，吃完后，他来到桌前，又盛了一碗饭，说，大家吃吃，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味道！
”（style="display:none
萧更生闭上眼睛又睁开来，心里直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见邱道奇这个样子，心里又感激又惭愧，就有些恨姨父，真是没良心，将这样的米借给人家。他也跟邱道奇一样，端了饭碗站在暗一点的地方吃，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眼不见为净吧。
”（style="display:none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会儿就把满满一木罾饭吃个干干净净。萧火根摸着肚皮说，好久都没有吃得这么饱了。邱道奇点头说自己也有这感觉，这吃不饱饭的日子太可怕了，还不知要延续到什么时候。萧更生的女人把那些碗都收好，还有两个碗有一点儿菜汤，她没舍得倒掉，拿两个小碗小心地罩住。
”（style="display:none
女人又给大家上了一碗茶，这茶是自己摘的，用乡下的一种柴熏了一下，有一股子烟火味儿。吃过茶，邱道成要走了，萧更生忙站起来送他，没想到他刚才还和悦可亲的眼睛，此时又变得复杂起来，他说，更生啊，你也算是干部，这年头要多体恤老百姓，就说那些米。让虫吃了多可惜……
”（style="display:none
是……是……萧更生有苦不好说，只得唯唯诺诺地应和。心想等以后收成了，解释这件事情，现在就说。显得自己太会推卸责任，姨父那里也不买好……
”（style="display:none
邱队长和邱会计都走了，萧更生怔怔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真是太倒运了，是的，就是太倒运。按说自己也三十岁了，前几年结婚，虽说也不算富裕。但饭是有吃的，虽说还是吃很多红薯丝，但多少还是能放点米，那时候。婆娘偏不怀孩子，这两年灾荒闹得紧，婆娘倒像讨债似的怀上了，而且还生了个据说有出息的儿子，这个时候。真是要命的事情，这孩子，真是生不逢时啊！
”（style="display:none
按说邱道奇能来他这里视察工作也是好事，他早就盼着他来。可是。他迟不来早不来，偏在他没米下锅的时候来。而且借米又没借着好米，借了全是虫子的坏米。这年头，还有虫米，不是骂人没人性吗？人家都饿扁了，你倒好，米吃不完让虫子吃……邱道奇一定在想，这样的生产队长，怎么让老百姓放得心？
”（style="display:none
说不定下半年就连生产队长也没得搞了……萧更生心里很堵，但又一想，自己心中又没亏他，就把这事丢到一边，躺在床上睡午觉。刚睡下就做了个梦，梦见姨父似笑非笑地看自己，他就一身冷叶，他最怕姨父这个样子，姨父如果这个样子，就是有什么事恼他，姨父一有事恼他，以后准有相当长的时间不照顾他，家里坐月子的女人，正要非常的照顾……他一头冷汗醒过来，女人正啊啊地哄着孩子，那小家伙不知是不是饿，尖了嗓子不停地哭，这让他心烦又无可奈何。
”（style="display:none
他妈的自己要是邱道成，也可以到处去检查工作，不但有饭吃，而且有肉吃，还是当官的好，当官也得当大点的官，起码要像你姨父爷爷，还有那姓邱的……
”（style="display:none
这句话是父亲的口头禅。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这么想着父亲的故事的时候，小向进来说，萧哥，你还在办公室啊？快点去虞书记那里，他在等你。萧跃进一激楞，刚才有点出神了，都不记得时间到了。赶紧跳起来去虞书记办公室，虞书记已经站到门口，笑着说，跃进走吧。
”（style="display:none
于是他跟着虞书记还有办公室常遇春、万小良、陆奇伟、小向、柳奇正还有几位办公室的副主任、秘书、打字员什么的浩浩荡荡地上楼来到五楼组织部。
”（style="display:none
首先大家来看他的办公室，这是一间不大的斗室，一桌一椅一套沙发一个柜子，电脑电话一应俱全，屋子里已经摆满了鲜花，有短期的，有长效的，有玻璃盆的，有艺术陶的。
”（style="display:none
他猛然看到摆在最中间最好看的那盆花，上面是柳麻子的名字。他的脸就不自觉阴了下来，仿佛吞了一只可怕的苍蝇。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的就职会是虞书记主持的。虞书记对欧部长说，今天我是来送亲的，我们把自己办公室最好的孩子送到你这里来了，可得帮我们好好关照关照！那话说得，让人就像六月天喝了凉水似的令人感到熨贴。
”（style="display:none
不过，萧跃进立即想起了陆奇伟怨毒的眼神，想起了虞书记那一刻儿的沉默，不是说陆奇伟是虞书记的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style="display:none
这个时候他就不能再想了。因为主持会议的部长在说，跃进，你来说说你的想法，表个态吧！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一下子脸就红了。当了这么久的股长，一直没有上台讲话锻炼的机会，还好在他这个人很好学，爱观察，早就看了人家的做派，总算是拾到了一点儿谷物，不全是草包。他呃了一声，三秒过后，自然了一些。
”（style="display:none
他说，非常感谢组织的关照，尤其是感谢县委的厚爱，让我担当组织部副部长这个重任，我萧跃进别的什么没有，但我会吃苦，会动脑，一定会把领导交办的事情办好，一定认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努力向各位领导学习，向部里的同事们学习，我有信心，一定能胜任副部长这个职位，争取为领导争光，不给自己抹黑！
”（style="display:none
他这几句话虽然很激动的说，不过还算通文理，不是太糟。虞书记对他颔首一笑。欧部长也点点头。
”（style="display:none
再后来就是办公室副主任李佑民讲了好几句不舍的话，说跃进是怎么怎么的优秀，怎么怎么的平易近人，怎么怎么的能干。这样好的同事走了实在不舍……萧跃进听着就有些好笑，上个星期，为了一篇稿子没有及时交他，李佑民还骂他笨蛋，这样子下去当一辈子股长去！人啊！
”（style="display:none
大家的程序基本完成，就到十二点，虞书记说组织部今天来新姑爷，有没有好招待呀？欧部长哈哈一笑说。虞书记，今天，不醉无归！
”（style="display:none
于是大家来到新大陆酒店。翁姑岭县城很小，是个狭长的狗肠子街。但这里的酒店却是当地有名的。这个店里有几个菜特别好吃。一个菜的原料是螃蟹的黄，和着肉末一起煮汤，又香又鲜，特别好吃，叫蟹黄蛋羹。还有一个菜是放了特别作料的米粉蒸肉。蒸得那透又绵软，吃起来又不油腻。因为这个菜，搞得进这个店里的顾客都像跟猪结了仇似的。
”（style="display:none
一行人来到酒店，服务员早忙不叠地跑过来支应。一听说是组织部的，立马开了一个上好的包间。里面的妆修让萧跃进眼睛一花，一亮。
”（style="display:none
地板是实木的深红色。很润泽，墙面是深红的木条间隔了布包，那布的花色优雅而工致，看起来高贵秀雅，非常不俗。布包中间放了小幅的淡雅山水画，与浓重的妆修相映成趣。
”（style="display:none
房子中间放了深红圆桌，是带电动转盘的，上面有红色的号码。虞书记当然地坐了一号，欧部长和李副主任等就依此坐下来。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心里还是惦着常遇春，他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才需要他来撑撑面子啊！但他还是不敢打电话给他，这个时候他不来自有他不来的道理，大家也都不提这个，自己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style="display:none
服务员拿了酒来，是十五年的四特酒，听说这个酒是江西的品牌，很不错的，但当股长的时候，萧跃进基本不喝酒，他那个时候有个信念，别官儿没捞着却闹一身的毛病，没官没钱，就得好好看重自己的身体，不然，真是折腾不起。
”（style="display:none
欧部长看看虞书记的神色，不起劲的样子，就对身边的人说，你们怎么办事啊？虞书记来能喝四特酒？去，拿五粮液。
”（style="display:none
老欧，你就不要这样子奢侈啊！虞书记笑道。
”（style="display:none
呵呵，我今天还真得奢侈一回呀！欧部长说，虞书记今年是第一次来我部里吃饭，今天得尽欢，大家都不要拘束，虞书记喝酒海量。大家尽管喝，酒风就是作风！为跃进加油，为虞书记助兴！于是服务员拿了五粮液来每个人盅满一杯，欧部长举杯，大家一起把第一杯酒干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知道，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自有一番恶战，好在他有点准备，带了两瓶酸牛奶，先已喝下一瓶。一杯酒下去，他已经耳热心跳，他想不行，要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敬不周全就要倒在桌下现场直播了。他看了看虞书记，他正微笑着看自己，萧跃进连忙端了杯子站到他身边，恭敬地说：“虞书记，我敬您，感谢栽培之恩。”
”（style="display:none
好好！虞书记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了，萧跃进急得什么似的先虞书记干下，两人照照杯子。虞书记说，跃进好样的。这样，萧跃进差不多二两酒下了肚子。他就觉得喘气有点不匀起来。
”（style="display:none
欧部长说，跃进，你豪爽，不过见者一样哈！今天都要陪虞书记尽兴！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闭了一下眼睛，心说我的天啊！今天只有豁出去了！与其慢悠悠地喝着醉了倒下……不，千万不能倒下！因为欧部长说过，酒风就是作风！
”（style="display:none
拼了！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又倒满酒敬欧部长，也是一仰脖子全喝了。欧部长非常高兴，也喝了，看着他说，慢慢来，不要这么猛。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这个时候耳朵里嗡嗡的，哪里还记得快慢，他又倒了一杯酒敬李主任，李主任说我不胜酒力，你也少喝点。虞书记就拿眼睛看李主任，李主任只好站起来说，我喝我喝。萧跃进全喝了，李主任站了好一会，三口才把一杯酒喝完，一副受难的样子。
”（style="display:none
喝了这杯酒，萧跃进看眼前的人都是黑的。眼睛里有点冒星星。
”（style="display:none
不能倒下！萧跃进，不能倒下！他的意识不停地命令自己。
”（style="display:none
萧跃进还记得万小良、陆奇伟、柳奇正等人的酒没敬，就端着杯子又走过去。脚都发抖，站不住了。
”（style="display:none
“萧哥。你不要喝了。”柳奇正扯了一下他衣服，和他碰了杯，示意他不要喝。他听了，被酒呛了，眼里冒出泪花来。小向也是这样。
”（style="display:none
“跃进，今天这酒是得喝的，祝你鹏程万里。”陆奇伟端了满酒，执意要和萧跃进干。萧跃进没法，全喝了。
”（style="display:none
他觉得胃里开始造反，那些酸的苦的东西就涌到嘴里来，不过他意识清醒着。就强行地咽了回去。
”（style="display:none
然后他又一一敬了办公室的其他秘书、打字员、司机什么的。
”（style="display:none
他的眼前发黑得更厉害。
”（style="display:none
他附到虞书记耳边说，书，书记，我……我我我……醉了，上。上一，一下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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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虞书记看看欧洪洲，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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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又转过来对欧洪洲说。部，部长。我我，撑。撑不住，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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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洪洲忙说，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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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歪歪扭扭打醉拳一路来到餐桌不远处的卫生间，喉咙里就像黄河决口，红的绿的青的白的，把白白的一个便池弄得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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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胃里就像刀割似的难受，不由得起来，头一歪，坐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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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半天没看到萧跃进出来，就对万小恋，小良你去看一下，可能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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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良忙来拍卫生间的门，可是拍半天都没有反应，他急了，就推门而入，好在萧跃进忘记锁门了，万小良一走进卫生间，就见一地狼籍，萧跃进口角淌着涎水，在那里难受地哼哼。万小良连忙弄了水帮他把脸弄干净了，想扶他起来，可是，萧跃进一米七几的身子，坐在地上笨得像个铁砣儿，根本弄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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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万小良走出卫生间，对虞书记和欧部长说，萧哥醉得厉害，怕是要上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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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一惊，欧部长也站了起来，几个人同时来到卫生间，看萧跃进的样子，他不停无意识地用手抓着心脏，仿佛要把它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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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喝过了。虞书记轻轻地说，赶紧叫个担架，把他抬到卫生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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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就笑笑说，年轻人，还没久经考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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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其实听得他们说话，只是他身体太难受，作不得声。听了欧部长的话，他心里就有点不受用，心想，还没酒精考验啊？我这都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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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架很快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去，跃进从来没躺过担架，原来看那些伤员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他就奇怪地有个想法——这下舒服了。可是今天躺在担架上的他觉得一点都不舒服，相反，担架边缘上的杠子勒得他胳膊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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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他忍不住又起来。萧哥你忍着点，马上就到医院了。柳奇正安慰他，一边还紧紧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医院离酒店不远，就一条街，所以大家干脆没有叫车，直接把他抬进了住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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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医院叫翁姑岭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就在医院大楼的正后方，一共七层，跃进被送进了干部特护病房，这是欧部长特意关照的。特护病房只有两间，都是单床，里面常年摆有鲜花，县里领导们有谁病了，如果只是小病，首先就会到这里，当然，如果得的是大病，就只有上有名的大医院了，这个地方只能是小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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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干部特护病房来了人，院长华如梅立即蹬蹬蹬地跑过来了，看到虞书记和欧部长，连忙哈腰问好。了解到只是一位新上任的副部长喝醉了，她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连忙叫人弄来液瓶为萧跃进输液。华如梅四十岁上下，一头精干的短发，脖子不长但很精致，身子不高显得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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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书记微笑着捏了一下她显得嫩乎乎的手说：辛苦你了。欧洪洲也和她握了一下手说，华院长，麻烦你们好好照顾跃进。华如梅连连点头说，领导放心。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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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又忙忙的叫手下弄来了茶和水果，说。不好意思，虞书记，欧部长，医院条件不好，请原谅，随便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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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如梅，你就不要这样麻烦啦！虞书记说。我们坐一下就走，刚吃完饭，就不吃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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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部长笑笑说，华院长。太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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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两位领导就站起来和华院长说再见。虞书记又捏了一下华如梅的手说，辛苦你了。欧部长挥挥手说，不要送啦，你们忙去，跃进请你们多关照。让他全好了再回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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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一定。华如梅轻声娇语，虞书记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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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如梅送走了虞书记和欧洪洲，也没有再到萧跃进病房来。医生给萧跃进挂好吊瓶。跟跃进说如果有什么事就按铃，接着也出去了。万小良也跟着领导回办公室，病房里只有柳奇正在这里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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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静得令人发慌。奇正就说萧哥，我出去一下，拿个什么书来看看，你有需要按按铃，医生护士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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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萧跃进几乎是着说，然后又昏昏沉沉的。可能是挂了吊瓶的关系，他感到胃里的痛苦不那么尖锐了，于是一种强烈的疲倦袭上大脑，他似睡非睡，但古怪的是，他仿佛听到了遥远地方虞书记的声音：小萧这人，没想到还这么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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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还得加强锻炼呢……欧部长附和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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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居然又听到了华如梅的声音：一个什么破副部长，还害得我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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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清醒了。那些药物起了作用。他坐了起来，除了头还有点痛，鼻子里感冒了似的有点塞，胃里有点胀胀的不舒服外，他完全恢复过来。他睁眼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小向还没回来，不由得想起刚才似梦似真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话，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什么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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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奇正拿了一本《今古传奇》跑了进来，看他坐着，就笑着说，萧哥你就好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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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正，我这次真丢脸。萧跃进不好意思地说，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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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哥你不要这样说，以后这样的时候多了，多几次你就酒精考验过了啦！奇正这句话没有什么深意，但萧跃进听着心中一滞，胃里又翻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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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要是能不喝酒多好啊！萧跃进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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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萧哥，你就不要带幻想啊！柳奇正正色说，你看过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没有？那里有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住进一间新房，有人劝他一定要准备供品，用酒宴款待屋里的神仙之类，那人说，哪里有神啊狐怪啊！别信！于是不理。这样，当天晚上整个屋子里乱成了一团糟，到处都是声音，有说他吝啬无比的，有说他离经叛道的，有说他不懂起码礼仪的，吵得不亦乐乎。这个人还是不想理，想看他几天再说。结果第二天第三天他整夜未睡，那些声音如鸟儿聒躁，不绝于耳，那人想，这样下去，断无生理，只得准备了酒礼，祝告一番，敬奠一番。结果，当天晚上，那声音就消失了。所以纪晓岚感叹地说，看来那应酬之事，少不得啊！哈哈，这就是中国几千年传下来的文化，你要是不懂，就不要想在官场混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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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奇正一番宏论，听得萧跃进连连点头。他在里面这么久了，何尝不知，只是觉得太讨厌，不想加入那个队伍，但是，现在都走到这条道上了，如果还是不能适应，那就前程可忧，说不得了，为了光明的前景，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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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心里起了悲壮的情绪，立即想到在新单位一上班就蹲了医院，叫人听着不好，于是忙不叠地要起来拔掉点滴，奇正忙过来拦着说，萧哥，你都不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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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正，不能再住下去，反正我也好了。不然别人该说：萧跃进真没福气，才提拔不到一天呢，就得病住院啦！他苦笑了一下，按了铃。护士走过来询问，见萧跃进要弄掉点滴，就迟疑着说还没打完，您就等打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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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什么都不想说，立即把点滴拔了下来，那针尖带着血滴，药水血水立即往外流，护士见状，忙用酒精棉把伤口按住，说，好好好，走吧走吧，就是醉了酒，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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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跃进站起来走，有点头重脚轻的。奇正忙扶住他，说萧哥，你没事吗？不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