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王宫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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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佩斯·萨尔加多烦躁地于厅室中踱步，他向来喜怒不现于色。也正因此，被举荐的洛佩斯·萨尔加多才从一众贵族中脱颖而出，成为新兴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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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见素来稳重的财务大臣这般急切，冈萨洛·帕达尔卡心下有了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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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洛佩斯·萨尔加多一见他只简单地问候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殿下，请问陛下取消主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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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父王态度之坚决远超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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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佩斯·萨尔加多踌躇片刻，小声道，“陛下近些年有些奇怪。以前的陛下很是厌恶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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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得不接近。毕竟瓦利耶夫仍需要贵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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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点就在此处。”洛佩斯·萨尔加多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凑近王子的耳边道，“战争的花费每年都翻倍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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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倍？”冈萨洛·帕达尔卡同样大吃一惊，他虽替国王代行政事，可也不过是刻下纹章的工作，更多隐秘的事并未触及。而即便是未曾管理过财政的他，也明白每年翻倍是多么恐怖的数字。“军饷与赏金翻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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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洛佩斯·萨尔加多说，“据我调查，多报的钱并未送到前线，而是送往了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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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研究不朽军团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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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的。”洛佩斯·萨尔加多担忧道，“这样下去，连补助救济日的钱财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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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我会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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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殿下小心。如今陛下的言行与早期的他恍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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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父王是什么样子？冈萨洛·帕达尔卡行走于王宫的路上，回想着。可惜回忆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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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王遗留给孩子的仅有骑于马上的背影。也许他也曾像一个父亲一样给予孩子拥抱，可没有就是没有。冈萨洛·帕达尔卡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未能找到父子独处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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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冈萨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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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是这句话。其实冈萨洛·帕达尔卡非常厌恶这句话，厌恶到恨不得把它从字典里删除。它代表着自己又做了什么不被理解的事。普通人的任性会被当做笑谈，一笑而过。而如果一个王子行事不能被众人理解，那他即是错误的。那说明他昏庸、无能、专治……他的每一次走神都会被大臣的眼睛放大，那群老眼昏花的家伙唯独在此时比放大镜还要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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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冈萨洛？”每当别人说出这句话，便是委婉地提醒他——你失礼了。你需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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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是如此。他遇到了自己的母亲劳伦·提莉亚，聪慧的提莉亚仅从自己到场的时间便推测出击剑课为推托之言的可能性。但她并没有问冈萨洛·帕达尔卡“为什么推托”，而是问着“怎么了？冈萨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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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前者，冈萨洛或许还有反击的可能，向自己的母亲撒娇，向她倾诉今日感受到的种种不协调。可她只问了后者，与父王、大臣、合作者问出同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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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他只需要像一个完美的王子一样，对母亲道歉并作出解释就可以。不需要什么合理的理由，哪怕是心情不好这类的说辞提莉亚也会轻松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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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母后。我下午感觉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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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维尔贝克联系医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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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放心。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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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最近多注意休息。国王陛下已经回国，你也可以放松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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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明明是漏洞百出的借口，他的母亲依然轻松揭过。冈萨洛·帕达尔卡终于明白下午感受到的不协调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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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亲吻、拥抱、下午茶……一切如同被写在书中列出每一步的仪式。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连对话都被提前书写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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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依照书中所写的步骤逐一完成，便是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大臣眼中的恩爱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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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证据。在大臣眼里，国王陛下草草结束了封赏，与提莉亚喝一下午的下午茶，便是他们恩爱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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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只要完成步骤便足够了。证明两人恩爱的证据还有很多，比如只生下一个皇子，不碰别的女人，不断赠予王后的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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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言行，即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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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这些步骤便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一场证明二人恩爱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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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开二人的心脏，也不能证明他们的爱意。可完成仪式，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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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心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想证明二人恩爱只需要完成仪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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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萨洛·帕达尔卡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什么样的人才算活人呢？是心脏会跳动吗？是血液会流动吗？是身体保持温暖吗？是会说话吗？是会行走吗？是会微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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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家不可称之为家，是否人也不可称之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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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同样在进行仪式的冈萨洛下意识地想要冲破牢笼，他向自己的母亲质问，本来有关国事的内容父子俩都会心照不宣地隐瞒提莉亚。可是，惶恐布满冈萨洛的心，能感到恐惧，说明他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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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打断母亲日常的仪式，想找到母亲依旧是人类的证据。所以冈萨洛·帕达尔卡打破了禁忌，与自己的母亲讨论起国事来。“母后，您知道研究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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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从前不会触及的内容，所以提莉亚的微笑也微微滞缓，露出一点疑惑来。这份疑惑正是冈萨洛·帕达尔卡想要的。“听说是在为陛下服务，制造不朽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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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王陛下远征时，是谁负责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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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基罗加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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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格尔·基罗加？冈萨洛·帕达尔卡的脑里闪过大殿之上，一个身材魁梧、面露威严的人。他是本土的大贵族，占有全国百分之三十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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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比起米格尔·基罗加掌握着研究院，自己母后知道他掌握研究院的消息反而更令冈萨洛·帕达尔卡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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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母后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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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只是随口一问的冈萨洛·帕达尔卡陷入更深层次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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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看见的，真的是真实吗？还是那浮于水面的月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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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见素来稳重的财务大臣这般急切，冈萨洛·帕达尔卡心下有了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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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洛佩斯·萨尔加多一见他只简单地问候几句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殿下，请问陛下取消主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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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父王态度之坚决远超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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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佩斯·萨尔加多踌躇片刻，小声道，“陛下近些年有些奇怪。以前的陛下很是厌恶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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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得不接近。毕竟瓦利耶夫仍需要贵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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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点就在此处。”洛佩斯·萨尔加多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凑近王子的耳边道，“战争的花费每年都翻倍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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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洛佩斯·萨尔加多说，“据我调查，多报的钱并未送到前线，而是送往了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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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我会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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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父王是什么样子？冈萨洛·帕达尔卡行走于王宫的路上，回想着。可惜回忆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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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王遗留给孩子的仅有骑于马上的背影。也许他也曾像一个父亲一样给予孩子拥抱，可没有就是没有。冈萨洛·帕达尔卡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未能找到父子独处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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