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夜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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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观风行殿天子寝室外，冯良裹着一床羊毛厚衾，蜷缩身子缩在一处小隔间里睡觉，两名值夜的宫女守候在寝室外，万一天子有什么动静，她们也好第一时间叫醒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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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轻轻飘动，寝室内昏黄的烛光低暗，两名宫女手执宫灯，虽是一片安静，她们也睁大眼竖起耳朵留心寝室内的声响，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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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寝室内传出一阵咳嗽声，接着响起天子略微有些疲倦的声音：“来人~掌灯！冯良~冯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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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宫女急忙掀开纱帘进入寝室内拨亮灯光，另一名宫女忙去叫醒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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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叫唤声在深夜里十分清晰，熟睡中的冯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抹抹嘴巴掀开被褥，穿好鞋子忙不迭地一溜小跑进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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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内光线亮了起来，天子杨广打着哈欠穿着一身黄锻内衣坐在榻边，神情慵懒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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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赶忙拿起一件软裘披风给天子披上，嘴里嘟囔道：“陛下可要保重龙体！这寝室可比不得紫微宫里的寝殿，地处草原四面露风，大半夜的当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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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掖了掖披风，喝了杯热参茶，身子很快暖和起来，精神也显得好了许多，笑骂道：“你这老货休要多话！你是巴不得朕一觉睡到大天亮，你也能跟着偷懒是不是？刚才朕隐约间似乎都听到你的呼噜声，看来是朕打搅了你的美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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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一张老脸笑成老菊，有些难为情地扭捏道：“奴婢睡相粗鲁，打扰到陛下了！不过陛下，奴婢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呐，陛下只要哼哼一声，奴婢立马就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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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裹着软裘披风斜躺着，懒洋洋地道：“行了，就属你这老货机灵！去给朕把昨日晚些时候送来的锦盒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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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应了声，撅着屁股在一面壁橱下翻找了会，捧着一个还未拆封的火漆锦盒送到天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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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拿着锦盒把玩了会，却是不着急拆封，不知道想起些什么，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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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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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现在寅正二刻，离天亮还有一会呢！”冯良看了一眼漏刻，笑着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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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嗯了一声，微微阖上眼眸，似乎在假寐，冯良眼巴巴地望着不敢出声，瞥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有些怀念那处温暖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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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白天你去传朕口谕，见到了那李元恺，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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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忽地睁眼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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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太过跳脱的思维差点让冯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冯良才急忙回想起来笑道：“回禀陛下，那小子不愧有紫瞳狮王的名号，长得高壮魁梧，狮鼻阔口，被几百个兵将围在中间，愣是不慌不乱，一点瞧不出来害怕！嘿嘿~陛下眼光就是独到，这样的边关悍将，可不就是应该放在御前护驾嘛！那种战场厮杀的血煞气，任凭什么牛鬼蛇神都近不了陛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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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手舞足蹈一脸夸张的表演十分滑稽，成功逗乐了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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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笑骂道：“你懂个屁！如果那小子真有史万岁之勇，放在内宫才叫浪费！这样阵前斩将夺旗的猛将，就应该冲杀在前线，为我大隋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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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笑呵呵地轻轻扇了扇自己的嘴：“陛下说的是！奴婢这点见识，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还没长进，真是该打！不过陛下，奴婢瞅那李元恺挺顺眼的，奴婢逗弄了他几句，倒是把他弄得不知所措，挺有意思！不像朝堂上那些个骄兵悍将一样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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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淡淡地道：“边关武将，又是寒门出身，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头脑，不像那些个世族子弟，不知感恩满足，一个个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哼，都是些喂不饱的豺狼！唔~~你去传旨的时候，李渊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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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屑地道：“唐国公一向恭顺，陛下的口谕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乖乖放李元恺走了！陛下，要奴婢说，这唐国公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族中出了这么一位能干的后辈子弟，他反倒是不知善待，搞到今天这样喊打喊杀的地步，现在可好，连人都被他赶出了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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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也笑了笑，低声恍若自语地道：“朕这位表兄可不是一位糊涂人！不过这一次，他好像的确是看走眼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李元恺和李阀关系亲密深厚，朕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了，那时候头疼的该是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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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仿佛心中打定什么主意一样，说道：“朕让你去找陇西李氏的李晁拓印有关李元恺一支的族谱，可有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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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赶紧手伸进袖袍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白色丝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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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交代的事，奴婢老早就办好了。只是陛下一直没问，奴婢也就没说。陛下，那李晁今年已有八十六岁，听说是陇西李氏尚存的辈分最大的老人！啧啧~那老头咋能这么长寿，一大把年纪了，眼不瞎耳不聋，还能跟着陛下圣驾跑到草原来逛一趟，命可真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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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嘀嘀咕咕像个话痨一样念叨，杨广也笑道：“李晁是李天锡的小儿子，李渊的叔爷爷。朕让你去找他要李氏族谱查阅，他不敢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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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接过拓本打开一看，顿时皱起眉头气不打一处来，将丝帕扔在冯良脸上，喝骂道：“你个不学无术的老货！让你抄几行字都写的像鬼画符一样，朕瞧得硌眼睛！速速念来与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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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一脸讪笑手忙脚乱地捧着丝帕，他这一手丑字没少被天子喝骂，已经是屡教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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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嗓，冯良念叨道：“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敦煌太守李暠自封大将军，领秦凉二州牧，称凉公！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李暠薨，谥号武昭王！暠传位于次子李歆，歆生三子李重耳，重耳生李熙，熙生李天锡，天锡庶子李烨于六镇之乱时流落河北，烨娶商贩女为妻生李觉，觉娶皂隶女周氏为妻生李绥，绥娶佃农女张氏为妻生李元恺！啧啧~陛下，看来这李元恺一门的富贵从曾祖时就断了，这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彻底沦为寒门！瞧瞧这娶的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女子，皂隶女、佃农女，若不是出了个李元恺，再往后怕是要沦为贱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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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阖眼静静地听完，淡淡地道：“一姓之中能有一支传承富贵已属不易，李渊一系能把唐国公的爵位传承三代，也算是李家富贵不绝了！陇西李氏，武昭王之后，这李家的人才，可还真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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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眼眸眯成一条缝，语气颇有几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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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软塌上沉思了一会，杨广忽地起身，径直走到御案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埋头在一张崭新卷轴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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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杨广解开披风扔给冯良，爬上榻重新躺下，纱帐后慵懒的声音传来：“天亮后盖上符玺便去宣旨吧！还有，把那个锦盒拿给宇文述，让他自己打开看，他会知道该怎么做！唔......朕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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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天子御榻上没了响动，只有一阵阵轻微的匀称呼吸声，冯良招招手示意宫女进来拨暗烛灯，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御案前伸长脖子瞄了一眼，隐约在那道没有用印的圣旨上看到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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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候卫大将军贺若弼赏赐锦缎五百匹，吏部侍郎宇文弼升任吏部尚书，高熲任太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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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亮，李元恺睁开眼睛，营帐内只剩下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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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子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李元恺打着哈欠晃了晃昏昏的脑袋，伸伸懒腰抱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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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清水洗漱完毕，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元恺想了想，反正留在左翊卫大营也无事，不如去南大营找高熲，顺道着还能混顿早饭吃，打听一下今日大朝会上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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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马厩牵上自己的马，和营门值守打了声招呼，李元恺径直往南大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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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廓不便跟着李元恺留宿在左翊卫大营，李元恺将他交给什钵芘，安置在突厥王庭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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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南大营高熲营帐时，正值南大营的伙夫开灶开始供应饭食，这些专供朝廷大臣贵戚的伙食可比军队大营要好多了，李元恺自然是不客气地跟着蹭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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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举家而来的朝臣皇亲都自带厨子，瞧不上朝廷集体供应的大锅饭，像高熲这些经历过创业艰辛的老臣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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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饭食，李元恺和高熲在帐中闲聊，没一会，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嘈杂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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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帐掀开，几名御前禁卫鱼贯而入，最后的，是一名手捧圣旨的小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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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和李元恺皆是一愣，赶忙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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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门弓着腰笑眯眯地道：“高老相国，陛下有旨，请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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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急忙一撂衣袍跪下，拱手行礼接旨，李元恺退后一步跟在后面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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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曰：高熲公忠体国，为国朝之柱石元老，朕念其年迈，本不忍加以重担，奈何时值多事之秋，朕身边无可提点之人，特命高熲任太常卿，主持国朝大礼，常伴朕之左右，时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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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高熲接旨！谢吾皇圣恩！”高熲满脸肃然叩首，双手高过头顶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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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相国，这就随奴婢一块去行殿面见天子谢恩吧！此外，还有宇文弼老尚书，贺若大将军都在外面等着了，陛下待一众老臣还真是体贴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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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门尖声尖气地一脸媚笑，无需高熲多问，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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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笑着请小黄门在帐外稍候，他还需要更换朝服整理一番，才能入殿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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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门带着御前禁卫离开，高熲手握圣旨却是禁不住皱眉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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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笑道：“恭喜高公重返朝堂，执掌太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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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却是一脸困惑，缓缓摇头呢喃道：“陛下此时任我为太常卿，又升任宇文弼为吏部尚书，究竟是何用意？为什么偏偏是贺若弼我们三人？怪事......怪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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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见高熲不喜反忧，觉得这才叫奇怪，宽慰道：“高公无需多虑，这些年你一直为陛下跑前跑后，却没有一个正式的职位，也算是委屈你了！如今陛下命你执掌太常卿，说不定是一个让你重返朝廷中枢的信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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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苦笑一声，眼神复杂地望着手中黄卷，觉得这道圣旨无比烫手，摇头轻叹道：“不，元恺，你不了解陛下的性子，这不是他用人的习惯风格！更何况对于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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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迅速地收好圣旨，换了一身朝服整理一番，才和李元恺走出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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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车驾已经等候多时，果然，宇文弼和贺若弼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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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弼骑在马上，朝高熲拱拱手，瞥了一眼李元恺轻哼一声拍马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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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弼朝高熲招招手，示意他俩同坐一辆马车，又朝李元恺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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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轻声对李元恺低语道：“今日大朝会，各国使节、各部首领齐聚皇帐拜谒天子，你若无事不要胡乱走动。我想今日过后，或许陛下会找机会召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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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顿时明白高熲话中含义，等今日大朝会过后，他会找机会在天子面前提起自己，这是让他做好面圣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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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恺明白，多谢高公！”李元恺揖礼，目送高熲登上马车，一行人往天子行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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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高熲，李元恺四处望望无所事事，想着要不要去突厥王庭找什钵芘，犹豫下还是决定算了，今日大朝会，各方使臣都要去皇帐拜见天子，整个隋军大营乱哄哄，还是回左翊卫大营老老实实呆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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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马走出南大营，正要上马，一骑军士快马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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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侯！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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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认出是左翊卫的人，远远的朝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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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报信骑军赶到李元恺跟前，掏出一块令牌大声道：“奉大将军之令，请李武侯速速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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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敢问大将军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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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笑道：“今日左翊卫值守皇帐外围，李武侯也将奉命带队参加守卫！具体事务，待见过大将军便知！请李武侯速归，卑职还要去别处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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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军士急匆匆冲入南大营，李元恺站在原地皱眉想了会，昨日宇文述还说没他什么事，让他这几日好好歇息，怎么今天就要参加值守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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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李元恺也搞不清宇文述何意，翻身上马往军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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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轻轻飘动，寝室内昏黄的烛光低暗，两名宫女手执宫灯，虽是一片安静，她们也睁大眼竖起耳朵留心寝室内的声响，不敢有丝毫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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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寝室内传出一阵咳嗽声，接着响起天子略微有些疲倦的声音：“来人~掌灯！冯良~冯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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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宫女急忙掀开纱帘进入寝室内拨亮灯光，另一名宫女忙去叫醒冯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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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叫唤声在深夜里十分清晰，熟睡中的冯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赶紧抹抹嘴巴掀开被褥，穿好鞋子忙不迭地一溜小跑进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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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内光线亮了起来，天子杨广打着哈欠穿着一身黄锻内衣坐在榻边，神情慵懒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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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赶忙拿起一件软裘披风给天子披上，嘴里嘟囔道：“陛下可要保重龙体！这寝室可比不得紫微宫里的寝殿，地处草原四面露风，大半夜的当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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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掖了掖披风，喝了杯热参茶，身子很快暖和起来，精神也显得好了许多，笑骂道：“你这老货休要多话！你是巴不得朕一觉睡到大天亮，你也能跟着偷懒是不是？刚才朕隐约间似乎都听到你的呼噜声，看来是朕打搅了你的美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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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一张老脸笑成老菊，有些难为情地扭捏道：“奴婢睡相粗鲁，打扰到陛下了！不过陛下，奴婢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呐，陛下只要哼哼一声，奴婢立马就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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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裹着软裘披风斜躺着，懒洋洋地道：“行了，就属你这老货机灵！去给朕把昨日晚些时候送来的锦盒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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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应了声，撅着屁股在一面壁橱下翻找了会，捧着一个还未拆封的火漆锦盒送到天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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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拿着锦盒把玩了会，却是不着急拆封，不知道想起些什么，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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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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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现在寅正二刻，离天亮还有一会呢！”冯良看了一眼漏刻，笑着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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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嗯了一声，微微阖上眼眸，似乎在假寐，冯良眼巴巴地望着不敢出声，瞥了一眼窗外漆黑一片，有些怀念那处温暖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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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白天你去传朕口谕，见到了那李元恺，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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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忽地睁眼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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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太过跳脱的思维差点让冯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冯良才急忙回想起来笑道：“回禀陛下，那小子不愧有紫瞳狮王的名号，长得高壮魁梧，狮鼻阔口，被几百个兵将围在中间，愣是不慌不乱，一点瞧不出来害怕！嘿嘿~陛下眼光就是独到，这样的边关悍将，可不就是应该放在御前护驾嘛！那种战场厮杀的血煞气，任凭什么牛鬼蛇神都近不了陛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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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手舞足蹈一脸夸张的表演十分滑稽，成功逗乐了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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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笑骂道：“你懂个屁！如果那小子真有史万岁之勇，放在内宫才叫浪费！这样阵前斩将夺旗的猛将，就应该冲杀在前线，为我大隋开疆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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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笑呵呵地轻轻扇了扇自己的嘴：“陛下说的是！奴婢这点见识，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还没长进，真是该打！不过陛下，奴婢瞅那李元恺挺顺眼的，奴婢逗弄了他几句，倒是把他弄得不知所措，挺有意思！不像朝堂上那些个骄兵悍将一样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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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淡淡地道：“边关武将，又是寒门出身，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头脑，不像那些个世族子弟，不知感恩满足，一个个本事不大野心倒是不小，哼，都是些喂不饱的豺狼！唔~~你去传旨的时候，李渊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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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撇撇嘴，似乎有些不屑地道：“唐国公一向恭顺，陛下的口谕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乖乖放李元恺走了！陛下，要奴婢说，这唐国公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族中出了这么一位能干的后辈子弟，他反倒是不知善待，搞到今天这样喊打喊杀的地步，现在可好，连人都被他赶出了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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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也笑了笑，低声恍若自语地道：“朕这位表兄可不是一位糊涂人！不过这一次，他好像的确是看走眼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李元恺和李阀关系亲密深厚，朕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了，那时候头疼的该是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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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仿佛心中打定什么主意一样，说道：“朕让你去找陇西李氏的李晁拓印有关李元恺一支的族谱，可有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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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赶紧手伸进袖袍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白色丝帕，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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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交代的事，奴婢老早就办好了。只是陛下一直没问，奴婢也就没说。陛下，那李晁今年已有八十六岁，听说是陇西李氏尚存的辈分最大的老人！啧啧~那老头咋能这么长寿，一大把年纪了，眼不瞎耳不聋，还能跟着陛下圣驾跑到草原来逛一趟，命可真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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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嘀嘀咕咕像个话痨一样念叨，杨广也笑道：“李晁是李天锡的小儿子，李渊的叔爷爷。朕让你去找他要李氏族谱查阅，他不敢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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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接过拓本打开一看，顿时皱起眉头气不打一处来，将丝帕扔在冯良脸上，喝骂道：“你个不学无术的老货！让你抄几行字都写的像鬼画符一样，朕瞧得硌眼睛！速速念来与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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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良一脸讪笑手忙脚乱地捧着丝帕，他这一手丑字没少被天子喝骂，已经是屡教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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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嗓，冯良念叨道：“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敦煌太守李暠自封大将军，领秦凉二州牧，称凉公！义熙十三年（公元417年），李暠薨，谥号武昭王！暠传位于次子李歆，歆生三子李重耳，重耳生李熙，熙生李天锡，天锡庶子李烨于六镇之乱时流落河北，烨娶商贩女为妻生李觉，觉娶皂隶女周氏为妻生李绥，绥娶佃农女张氏为妻生李元恺！啧啧~陛下，看来这李元恺一门的富贵从曾祖时就断了，这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彻底沦为寒门！瞧瞧这娶的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女子，皂隶女、佃农女，若不是出了个李元恺，再往后怕是要沦为贱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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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阖眼静静地听完，淡淡地道：“一姓之中能有一支传承富贵已属不易，李渊一系能把唐国公的爵位传承三代，也算是李家富贵不绝了！陇西李氏，武昭王之后，这李家的人才，可还真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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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眼眸眯成一条缝，语气颇有几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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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软塌上沉思了一会，杨广忽地起身，径直走到御案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埋头在一张崭新卷轴上奋笔疾书，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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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杨广解开披风扔给冯良，爬上榻重新躺下，纱帐后慵懒的声音传来：“天亮后盖上符玺便去宣旨吧！还有，把那个锦盒拿给宇文述，让他自己打开看，他会知道该怎么做！唔......朕再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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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天子御榻上没了响动，只有一阵阵轻微的匀称呼吸声，冯良招招手示意宫女进来拨暗烛灯，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御案前伸长脖子瞄了一眼，隐约在那道没有用印的圣旨上看到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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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候卫大将军贺若弼赏赐锦缎五百匹，吏部侍郎宇文弼升任吏部尚书，高熲任太常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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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清水洗漱完毕，肚子饿得咕咕叫，李元恺想了想，反正留在左翊卫大营也无事，不如去南大营找高熲，顺道着还能混顿早饭吃，打听一下今日大朝会上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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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马厩牵上自己的马，和营门值守打了声招呼，李元恺径直往南大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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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南大营高熲营帐时，正值南大营的伙夫开灶开始供应饭食，这些专供朝廷大臣贵戚的伙食可比军队大营要好多了，李元恺自然是不客气地跟着蹭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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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举家而来的朝臣皇亲都自带厨子，瞧不上朝廷集体供应的大锅饭，像高熲这些经历过创业艰辛的老臣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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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急忙一撂衣袍跪下，拱手行礼接旨，李元恺退后一步跟在后面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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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曰：高熲公忠体国，为国朝之柱石元老，朕念其年迈，本不忍加以重担，奈何时值多事之秋，朕身边无可提点之人，特命高熲任太常卿，主持国朝大礼，常伴朕之左右，时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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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却是一脸困惑，缓缓摇头呢喃道：“陛下此时任我为太常卿，又升任宇文弼为吏部尚书，究竟是何用意？为什么偏偏是贺若弼我们三人？怪事......怪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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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苦笑一声，眼神复杂地望着手中黄卷，觉得这道圣旨无比烫手，摇头轻叹道：“不，元恺，你不了解陛下的性子，这不是他用人的习惯风格！更何况对于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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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恺明白，多谢高公！”李元恺揖礼，目送高熲登上马车，一行人往天子行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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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高熲，李元恺四处望望无所事事，想着要不要去突厥王庭找什钵芘，犹豫下还是决定算了，今日大朝会，各方使臣都要去皇帐拜见天子，整个隋军大营乱哄哄，还是回左翊卫大营老老实实呆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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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马走出南大营，正要上马，一骑军士快马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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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侯！李武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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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认出是左翊卫的人，远远的朝他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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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报信骑军赶到李元恺跟前，掏出一块令牌大声道：“奉大将军之令，请李武侯速速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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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敢问大将军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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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笑道：“今日左翊卫值守皇帐外围，李武侯也将奉命带队参加守卫！具体事务，待见过大将军便知！请李武侯速归，卑职还要去别处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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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军士急匆匆冲入南大营，李元恺站在原地皱眉想了会，昨日宇文述还说没他什么事，让他这几日好好歇息，怎么今天就要参加值守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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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李元恺也搞不清宇文述何意，翻身上马往军营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