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赴汤蹈火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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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元魁将收好信笺,走出中堂,盯着战况,准备随时当个肉盾。
    他现在感觉自己状态不要太好,就连右肩那早就愈合的断臂伤口,此刻都有些刺挠。
    一突一突的,感觉随时会长出一条新胳膊来。
    不过又有一种力有未逮的错觉,好似闻人管家送来的一颗仙药,服下之后,效力并未完全体现,而是上贡给了某位佃主。
    闻人管家几次委婉说道,若是丹药作效,那是谢天谢地,可这药效也是用来防治血食作乱,自食其果的。来日方长,暂时委屈杨老太爷,将右边的袖子空着。
    杨元魁豁达点头,却也隐隐有些预感,这条衣袖,不会一直空着。
    只见老赵手中“帅”字棋好像一支另类长矛。
    带着万钧之势投掷而出,闻人辛脚尖点地向后急退。
    不是他傻,不会左右横移,这是气机牵连,早锁定了他。
    旗杆不出意外是不会打弯的,但他也只有一条退路。
    却见靠旗杆子如影随形,直指着闻人辛的鼻尖,逼迫他在院墙上撞出一个人洞。
    老赵身后本来还剩七面靠旗,连在一起就是“神拳无敌镇乾坤”。
    随着将闻人辛“驱之别院”后,“帅”字旗也重新显现。
    还有一跃跳上大门庇檐,神色快意。
    谁说他只会贴身短打的?
    老赵双手齐用,不断拔出身后靠旗,一杆一杆投掷出去,周而复始,不给闻人辛喘息的机会。
    刚刚缓过神来的杨保安走到杨元魁身边,说道:“爷爷,老赵这路数,这好像是舅奶的弹指十二通玄啊。”
    杨元魁点了点头,不留情面道:“不是像,根本就是他偷师的,偷还偷不全,只偷了八招。”
    老赵不高兴了,梗着脖子争辩道:“借鉴不能算偷师……借鉴!……习武之人的心有灵犀,能算偷么?”
    闻人辛被逼得抱头鼠窜许久,终于憋出了真火。
    伸手强撄了一杆靠旗,鲜血淋漓,就要怒触了这杨府大门的门柱。
    就听杨宝丹高喊一声,“老赵,张姨把爆鱼炸好了,来吃不?”
    老赵一回头,问道:“哪来的爆鱼?”
    “用那条白鱼炸的啊。”
    老赵懊恼道:“暴殄天物,爆鱼要用草鱼炸的,今天初七,白鱼是用来做鱼生的。”
    围着围裙的张厨娘走了出来,无奈道:“赵爷您就别难为我了,我也不是鲙铺出来的,没那刀工和手艺。”
    老赵无奈问道:“家里还有面条不?”
    得到回答是,“只有挂面了。”
    老赵真是气了又气,挂面狗都不吃啊。
    但最后还是妥协道:“来碗鲍鱼面吃吃。”
    杨宝丹却道:“挂面多难吃啊,我叫人去菜市场买二斤湿面吧。”
    说着她几步走到门外,对着闻人辛说道:“闻人管家,给小女子个面子,鱼是我亲手钓的,要一起尝尝吗?”
    闻人辛笑道:“宝丹小姐邀请,自然却之不恭。”
    杨宝丹回以腼腆一笑,又是看向老赵,说道:“赵爷爷,给给面子?”
    老赵轻哼一声,“只是看在爆鱼面的面子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既然还有时间,那咱就继续打吧。”
    不是他不愿轻易罢手,而是想要闻人辛先服软。
    杨宝丹怒道:“再打看就要房倒屋塌了。”
    闻人辛呵呵一笑,看向老赵,顺势说道:“贺县你熟,咱们一起去买湿面?”
    言下之意,似乎是要换个地方继续。
    老赵耸耸肩,一跃下了门罩,“行啊,我领你去!”
    既然给了台阶不下,那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杨宝丹看着两人直接离去,喊都喊不住,气得原地跺脚。
    只是两人才走出一个拐角,闻人辛就道:“我服了,不是你对手。”
    老赵倍感诧异,却嘴不饶人道:“这就服了?我还没下狠手呢。”
    闻人辛摇摇头,也算是看准了老赵的态度,全程没下死手,再打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我和你说些真心话,咱们步子放慢些?”
    老赵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闻人辛轻声道:“老爷子的事情,少爷确实上心了。”
    老赵不屑一顾,“上心就送来颗毒药啊?”
    闻人辛解释道:“本来那一颗丹丸是我要服用续命的,费了好多人力物力寻访而来。”
    老赵冷笑一声,“所以你想说明什么?你现在沉疴尽去,是找到更好的法子治病了是吧?”
    闻人辛不觉这是讥讽,实事求是点头。
    这下老赵更没好脸色,好办法自己用了,饮鸩止渴的法子拿来做人情?
    真有一套啊!
    闻人辛却是直接脱了上衣,给老赵展示了后颈一大片白皙血肉。
    “我已经把病根完全剔除了,是何肆少爷剜肉,为我补疮。”
    老赵皱眉,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闻人辛道:“少爷的体魄非常,造化自愈之能远超宗师武人,当时动刀,为我剜出岩肿,我能感觉到体内仍有绪余潜伏,必有复发之日,而今不过一旬时间,我却感觉到自己是全好了,好得彻彻底底。”
    闻人辛不知,这是谪仙体魄之中,非毒、除秽、吞贼、雀阴四魄化血,联展之后的效果。
    非毒散邪化郁,消结御积;除秽排浊净腑,通利代谢;吞贼守歼邪祟,御病免疫;雀阴调摄生殖,司育造化。
    老赵隐隐听出些苗头,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人辛只道:“此事暂时可对杨老爷子保密。”
    老赵道:“别兜圈子!”
    闻人辛道:“少年再临江南之时,会为杨老爷子奉上一条右臂,用以压制,甚至祓除血食之祸。”
    老赵沉默片刻,旋即笑道:“口惠而实不至,红口白牙一碰,就想让我对他有所改观?”
    闻人辛语重心长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老赵没了那么大敌意,却还是说,“人心我已经见识过了。”
    ……
    卢龙塞,三屯营城。
    翼朝分南北,曾有一位王爷打着清君侧的名头,靖难当了皇帝。
    便把卢龙塞以北的三卫分封给了助力夺位的漠南黄金家族,致使北境向南移了近五百里。
    直至今日,卢龙塞长城一线成为前沿阵地,长城边防空前重要而紧张。
    近二百年的敌对状态,此后边疆维持了数十年和平,美其名曰,义和。
    边境休息,军民乐业,不用兵革。
    离朝便是乘此机会,休养生息,慢慢崛起,以兵戈征讨、姻亲结好及盟旗之制为要,征抚漠南,将其徐徐纳入版籍。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北狄突厥,主导的射摩部,前身也曾是这黄金家族。
    所以说,天下大势,矛盾冲突,政治联姻,你来我往,杂居相处,群我交融,除了某些个漂洋过海的异种,早就敌我不分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是何肆说的,是李嗣冲。
    今日得闲,李嗣冲领着何肆在蓟镇三屯营城逛悠。
    因为再三挑选后才确址,规模宏伟、完善防御,故此得名。
    而总督府也建制其中,隶属兵部。
    府内驻兵明面上有三万人,其实不足一半。
    就像新帝御驾亲征,名义上二十万大军,实际多为虚数,实际禁军只有四五万人。
    其余兵力,一半是老弱病残,一半是内外提督大臣之役,难当大用。
    何肆刚走入蓟镇三屯营城,妮儿就跑没影了。
    片刻之后,单手抱狗的李嗣冲便匆匆前来接待。
    老远就听他笑道:“你小子,不好好在家过年,怎么跑这来了?”
    何肆便从怀中取出红姐的家书,笑道:“受嫂嫂之托,当个邮差。”
    李嗣冲笑骂道:“少把问题甩给我了,我家‘妮儿’还送不来一封信了?老实交代!”
    何肆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我来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杀了那个两次夺舍我的谪仙王翡。”
    走近了,李嗣冲一拳砸在何肆胸膛,后者微微一个踉跄。
    大黑天加持就完成了两次转移,一路而来所受严寒侵蚀,瞬间呵冻。
    李嗣冲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这小子,一旬不见,怎么身子又单薄了许多?
    “就你现在的状态,还逞能呐?”
    何肆道:“就和李哥半斤八两吧。”
    两人相视一笑。
    今日难得闲适,李嗣冲带着何肆逛了许久。
    一路上龙雀大环响了三次,即便是他抱着,怀里的“妮儿”也是几番躁动。
    何肆由衷佩服道:“还是李哥本事大,能压着它,来时路上,他为了去吃一个宿慧未觉的倒霉蛋,硬是给我绕去了蓟门关。”
    李嗣冲翻了个白眼,无限宠溺道:“它还是个孩子,你计较什么?”
    何肆无奈道:“就你这个娇养法,我已经可以料想到以后的李颐是个如何无法无天的衙内了。”
    李嗣冲一脸笑意,“那就借你吉言吧。”
    两人又闲聊一路,何肆忽然问道:“话说,我不用先去觐见皇帝陛下吗?”
    李嗣冲哑然一笑,“去看他做什么?朝他下拜,咣咣磕头吗?”
    何肆坦然道:“荡荡上帝,下民之辟,我这等刁民,见面跪拜一下,天经地义啊。”
    他现在是真无所谓这个行事。
    李嗣冲大为诧异,阴阳怪气道:“哎哟,你这娃最近觉悟也涨太多了吧?”
    何肆一笑置之。
    曾经少年躁妄,以愚悖为不羁,还会纠葛陈含玉的詈辱刺耳,手段下作,甚至记恨他拿家人要挟自己。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人总是擅长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鲜有例外。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
    毕竟就天老爷连都这副德性。
    李嗣冲道:“这就对了!不符合时代的事情不做,就是谪仙人,多数不也得讲究个入境而问禁吗?那就老实待诏吧,很快他就会找你的。”
    何肆玩笑道:“我好歹也是个逆天而行的人,等见面后,我纳头便拜,保管叫这皇帝陛下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李嗣冲摇头,“这倒也不一定,这次可能不用拜。”
    何肆问道:“怎么了?”
    李嗣冲神神秘秘道:“你来得正巧,他有事求你。”
    何肆满口道:“赴汤蹈火啊,陛下!”
    李嗣冲笑着拍了拍何肆的肩膀,“你这样说,保管他面上笑嘻嘻,心里问候你八百遍。”
    何肆只是好奇将会被委以何事。
    李嗣冲也不卖关子,为其说明情况。
    自太上皇北狩后,陈含玉当即改元继位,却依旧难阻朝政动荡。
    在此之前,宁王改址东迁辽左,太上皇以内帑速其新府。为逊位之仪,以让镇大宁、掌雄兵之项王。
    蓟门单弱,宜宿重兵。
    而今将陈垄项虽掌便宜行事之权,但蓟州、宣大等地依旧防务废弛,兵少粮缺,边墙坍塌,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北狄则不同,此次一反常态,出兵了十二万人。
    其中三万攻古北口,四万攻蓟门关,这两处东西对峙并称二门。
    然而最多的五万兵力,加上原本的一万怯薛,还有倒戈的羁縻三卫有三万五千人。
    将近九万的兵力全部汇集在卢龙塞北,若是陈含玉再不部署人马,北狄一个突袭,轻易就可以攻破边墙。
    而今屯驻德胜门外只有兵马一万余,各地勤王还有两万人。
    这一战,美其名曰新帝御驾亲征,其实已经十分被动。
    当然不至于退无可退的境地,狄人无非倚仗无匹机动,绕道奇袭、分兵劫掠,实乃孤军深入,后勤压力巨大,已然有被截断归路的兆头。
    而自己这一方,依托城池防御,只要统一指挥,逼其撤军是板上钉钉的。
    然而皇帝陛下所图甚深,不想让狄人烧杀抢掠一番安然退去,而是想要断其后路,至少围歼个万人。
    这几日,尚未有大战爆发,陈含玉只是令仪銮卫,全力扒出潜入蓟州边塞的间谍。
    其中不乏被狄人收买的牧民和逃兵,料想对面的车骑大将军英野已经大致绘制出了卢龙塞南北的边墙布防图。
    好在陛下高瞻远瞩,也有不少反间安排。
    就如那几处残破的城墙缺口,有真有假,到最后关头,也是诱敌深入之计,只是太损军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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