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遗忘之境

    轨道列车的推进器发出低沉的轰鸣，穿过数据风暴的瞬间，汤少耳内的战术耳机突然爆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全息舱外的景象骤然扭曲——那些原本流动的霓虹光带化作碎片，像被搅乱的星河般漂浮着，又在眨眼间重组为锈蚀的金属框架、断裂的光纤电缆，甚至某个他曾在旧城区见过的霓虹广告牌。
    “空间重组频率每分钟十七次。“星耀的声音从操作台前传来，额角渗出细汗，“这鬼地方连扫描器都在发疯......等等！“他突然按下几个按键，全息屏上跳动的乱码中浮现出淡蓝色的能量轮廓，“核心区域被层叠式屏障包裹，强度是普通数据壁垒的三倍！“
    汤少的机械义眼微微收缩，紫光在眼底流转。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漂浮的虚拟碎片里藏着若有若无的敌意，像无数双眼睛正透过数据的缝隙窥视他们。
    后颈的义体接口又开始发烫，那是上次开启极限增幅后留下的后遗症，但此刻他只是将赛博太刀往掌心按了按，刀身的纳米纹路泛起冷光。
    “看来有人在等我们。“阎姬的唐刀突然发出嗡鸣，她侧身挡在星耀身前，发梢的机械蝶振翅亮起红光，“空气里有能量波动，是暗主的人。“
    话音未落，数据流中绽开一朵妖异的紫玫瑰。
    幻月踩着玫瑰花瓣走出，黑色蕾丝手套指尖勾着银链，链坠是枚旋转的沙漏——那是暗主麾下“时间掌控者“的标志。
    她的长发一半是真实的墨色，一半是流动的二进制代码，眼尾的泪痣在数据乱流中忽明忽暗：“汤少，你总说自己是浪子，可浪子回头最是可笑。“她轻笑一声，银链轻晃，“不如让我送你和你的小团队......去该去的地方。“
    数道黑影从她身后涌出。
    那是由0和1编织的怪物，有的长着机械蜈蚣的躯体，有的顶着赛博暴龙的头颅，最前面那只竟生着汤少的脸——机械义眼的紫光与他如出一辙。
    “小心！“汤少低喝，赛博太刀划出半月斩。
    刀锋精准劈中“自己“的咽喉，却见那道伤口像被按下倒带键般迅速愈合，甚至在眨眼间长出更多尖刺。
    “无限再生？“星耀的手指在全息屏上翻飞，“这些怪物的底层代码是环形结构，没有终止符！“
    “所以你需要找到它们的核心代码。“幻月的声音像裹着蜜的毒针，“就像......拆炸弹要剪对导线。“
    汤少的机械义体突然启动。
    后颈接口处渗出淡蓝色的能量液，那是义体与脑域连接的神经液。
    他的视野瞬间变成数据流界面，每只怪物的轮廓都被拆解成跳动的代码串——在那些循环的01里，有一串金色的字符正在疯狂闪烁。
    “找到了。“他低笑一声，足尖点地跃起。
    赛博太刀划破空气的尖啸中，刀锋精准刺入“自己“的心脏位置。
    这一次，金色代码串被斩断的瞬间，怪物的躯体像被抽走线的木偶般崩解成碎片，再未重组。
    “好样的！“星耀击掌，“这些怪物的核心代码是它们的‘自我认知’，摧毁这个，它们就无法再生了！“
    但不等汤少松口气，幻月的银链突然缠上了他的手腕。
    沙漏的转动声在耳边放大，他看见阎姬举刀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星耀的手指停在半空，连飘到眼前的虚拟碎片都凝固成了晶体。
    “时间停滞？“汤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清晰感觉到，幻月的能力不是完全静止时间，而是将他的神经反应速度降低到原本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状态下，别说战斗，连呼吸都会变得艰难。
    “汤少！“阎姬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唐刀上泛起青色光纹——那是她启动“女武神模式“的标志。
    机械蝶突然爆炸成千万道光刃，将凝固的时间撕开细小的裂缝。
    汤少的后颈接口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
    极限增幅模式强行启动的剧痛让他几乎咬碎后槽牙，但他的瞳孔却在这剧痛中彻底变成了紫金色。
    时间的流速在他眼中重新变得清晰，幻月惊愕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你敢......“
    “我敢。“汤少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赛博太刀在他手中旋转，刀身竟延伸出半米长的能量刃，“上次用这招，我差点烧穿义体中枢。
    但今天——“
    刀光闪过，幻月的左肩被划开一道血口。
    她踉跄后退，银链上的沙漏出现裂痕：“疯子！
    你不要命了？“
    “要命的是你。“汤少抹去嘴角的血，“星耀，屏障进度！“
    “还剩17%！“星耀的额头全是汗，“但幻月在干扰，无人机的信号被她......“
    “接我的义体接口。“阎姬突然转身，后颈露出与汤少同款的接口。
    她的机械蝶重新聚拢，化作一条数据电缆，“用我的能源辅助你，快！“
    星耀的手指顿了顿，随即重重按下连接键。
    两股淡蓝色的能量流在电缆中交汇，全息屏上的进度条开始疯狂跳动。
    幻月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猛地将沙漏砸向地面，破碎的时间碎片在空气中凝结成炸弹般的光团：“既然你们非要闯，那就陪这破屏障一起下地狱！“
    “汤少！“阎姬的唐刀斩碎两枚光团，但更多的光团正在生成。
    汤少的义体接口已经烧得发红，他能听见义体内部零件过载的警报声。
    但他还是冲向屏障核心，机械手掌按在能量壁上。
    数据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义体，在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复杂的控制界面——那是暗主特有的加密系统，但此刻，他后颈的青铜挂饰突然发烫，与界面上的某个纹路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汤少低笑，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敲击。
    随着最后一个指令输入，屏障像被戳破的气泡般碎裂。
    幻月的身影在碎片中逐渐透明，她盯着汤少颈间的挂饰，眼神第一次露出恐惧：“那枚挂饰......你到底......“
    “暗主想问的，等他自己来问。“汤少的义体开始冒烟，他踉跄着后退，被阎姬稳稳扶住。
    幻月的笑声混着数据乱流消散：“你们会后悔的......暗主的棋局，才刚刚......“
    话音彻底消失的瞬间，核心区域的入口在众人面前展开。
    那是一扇由星轨组成的门，门后透出的光里，汤少仿佛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与他同款的赛博太刀。
    “进去吗？“阎姬轻声问。
    汤少擦了擦嘴角的血，将赛博太刀收入刀鞘。
    后颈的疼痛还在持续，但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进去。
    有些答案，该找到了。“
    星耀收拾好全息屏，抬头看向那扇门。
    门内飘出一片虚拟碎片，落在他掌心——那是段未被完全清除的代码，拼起来竟是句被篡改的古语：“天命之钥，非锁，乃......“
    “乃什么？“星耀喃喃。
    汤少已经迈出第一步。
    门内的光裹住他的身影，像在迎接一位迟归的王。
    星轨门内的空间远比三人想象中辽阔。
    数据乱流在此处沉淀成半透明的雾霭，悬浮着的光粒像被揉碎的星子，在他们脚下铺成一条由星轨组成的阶梯。
    阶梯尽头，一座青铜与数据流交织的祭坛缓缓升起——那是用无数断裂的光纤熔铸而成的，表面爬满类似于汤少颈间挂饰的古老纹路，而在祭坛中央，一柄半机械半生物的钥匙正悬浮着。
    钥匙的柄部是缠绕的机械藤蔓，叶片边缘泛着幽蓝的电流；钥匙齿则是半透明的生物组织，像某种古老的神经脉络，每道褶皱里都流转着星轨般的光。
    汤少的后颈接口突然剧烈发烫，那枚青铜挂饰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几乎要灼出红痕——这热度与钥匙的光频完全同步，像两个分隔多年的心跳终于找到了同频的节奏。
    “能量反应稳定。“星耀的全息手环投射出淡绿色的扫描线，“但这东西的材质......既不是纯机械，也不是有机生命体，更像是......被某种力量融合的产物。“他顿了顿，“和你挂饰上的纹路完全吻合，汤少。“
    阎姬的机械蝶从发间飞起，绕着祭坛盘旋一圈，翅膀上的红光始终没有亮起。“没有陷阱。“她收刀入鞘，目光落在汤少紧绷的下颌线上，“但小心，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汤少的机械义眼微微收缩。
    他能听见钥匙在“说话“——不是声音，而是某种直接涌入脑域的频率，像被尘封的记忆在叩门。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钥匙的瞬间，祭坛表面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青铜挂饰“叮“的一声脱离颈绳，悬浮在他与钥匙之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共鸣场。
    剧痛在太阳穴炸开。
    汤少踉跄半步，被阎姬及时扶住。
    无数碎片画面在他视网膜上闪回：
    ——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全息实验室里，指尖正将最后一道代码注入青铜挂饰，身后的电子屏上跳动着“暗星计划“四个血字。
    ——同一男人跪在废墟中，怀抱着被数据风暴撕碎的实验日志，他的脸在火光中扭曲，半张脸还是人类的轮廓，另一半已被机械义体覆盖。
    ——画面突然切换到汤少幼年时的旧巷，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将青铜挂饰塞进他手里，声音沙哑：“收好它，总有一天......“
    “暗主......“汤少的喉结滚动，破碎的画面在意识里拼凑出惊人的真相——那个被整个赛博世界通缉的“暗主“，竟曾是主导“人类机械融合“的首席科学家，因研究触及“禁止改写人类本源“的禁忌，被曾经的同伴联合抹杀。
    他侥幸存活后，用残躯改造自己，用被唾弃的技术建立“暗域“，发誓要让这个抛弃他的世界付出代价。
    “汤少？“阎姬的声音带着担忧，她的手掌按在他后背，输送着稳定的能量流，“你看到了什么？“
    汤少缓缓抬头，眼中的紫金色光芒尚未完全褪去。
    他的手指轻轻握住钥匙，机械藤蔓立刻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生物齿部则贴着他的脉搏，渗出一滴淡金色的液体——那是他的血液，却泛着数据代码的微光。
    “暗主不是怪物。“汤少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他曾是个想为人类找到新出路的疯子，后来......被世界逼成了另一个疯子。“
    星耀的全息手环突然发出警报。
    他盯着跳跃的数据流，脸色微变：“核心区域的空间正在坍缩！
    我们得在三分钟内离开，否则会被永远困在数据乱流里！“
    阎姬抽出唐刀，刀尖点地划出青色光阵。“我来稳定空间。“她转头看向汤少，目光里没有疑问，只有绝对的信任，“你带着钥匙，我们走。“
    汤少握紧钥匙，青铜挂饰重新落回他颈间，此刻的热度已不再灼人，反而像一团温暖的火种。
    他望着祭坛在数据雾霭中逐渐模糊的轮廓，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白大褂男人最后的眼神——不是仇恨，而是不甘，是被自己所爱的世界反咬一口的痛。
    “走吧。“他对阎姬点头，又对星耀道，“你先启动轨道列车的紧急接应程序，我和阎姬断后。“
    三人沿着星轨阶梯往回跑时，汤少能感觉到钥匙在掌心跳动，每一下都与他的心跳重合。
    而在他们身后，祭坛彻底坍缩成一个光团，光团里隐约传来男人的低语，混着数据乱流的嘶鸣：“......你终于来了......这把钥匙，该由你......“
    当轨道列车的灯光重新穿透数据雾霭时，汤少低头看向手中的“天命之钥“。
    它的机械藤蔓已经完全缩进钥匙柄，生物齿部却泛着更明亮的光，像在期待着什么——或者说，在等待着某个必须由他完成的抉择。
    “回去后，我需要调阅二十年前‘暗星计划’的全部资料。“汤少将钥匙收进特制的机械匣，后颈接口的疼痛不知何时已消散，“还有......“他摸了摸颈间的挂饰，“查查这东西的原主人是谁。“
    阎姬启动列车的推进器，数据风暴在车窗外翻涌，却始终无法触及车厢。
    她侧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汤少，又瞥向那只泛着微光的机械匣，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风暴，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闯不过的关。
    而此刻的机械匣里，“天命之钥“与青铜挂饰正隔着匣壁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应和某个即将拉开帷幕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