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湖上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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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终于从瘟疫的高烧中醒来,而景韬去向太后定了与格族郡主的婚期,就在明年的春天。
    李承平自那日伤了关窈,自己走火入魔倒下去后,便整日卧病不起,灌了多少名贵的药材,各路医圣施针都不管用。
    大夫们私底下心知肚明,英王妃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可谁也不敢告诉英王。
    李承平自己也知道。
    但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会重复过去的结局,在二十一岁前死去。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一定是会这样。哪怕是她所记得的“前世”,又怎么证明这是真的发生过,而不是虚幻的梦境和想象呢?
    眼前的一切是可以触摸的,感受的,那些时空交错,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更不知道怎么去向别人说明,于是只好埋在心里。
    她就这样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自己一切都很好,没有性命之虞,这一世,没有任何会枉死的机会了。
    而后,继续贪恋着人世繁华。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了,她再用她的方式和他告别。
    十日之期到,景韬阴沉着脸来了德音居。
    两个人照旧是相敬如宾的样子,像谈公事一般面对面坐着。
    李承平面对景韬的时候,有些局促不安,像是有些话想对景韬说,又说不出口,一直拖着。
    但景韬却不是这样。他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一曲堂堂主梅静声会和南桓皇帝,生下了你。”
    李承平先是一愣,好像在反复咀嚼景韬的话。好不容易理解了他的意思,感觉自己牙齿在颤抖,她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她最害怕被景韬知道的事情,终于还是毫无征兆地被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我吩咐流云搜查起鸳楼,查找一曲堂的情报。一曲堂是南桓百年的情报组织,其首领一直是梅氏传人。一曲堂在上一任堂主被南桓朝廷与其他势力剿灭,这一代的一曲堂堂主是一名叫梅静声的女子。她一直隐居西宁的尼姑庵,前不久去世,一曲堂就从绝迹江湖。”
    景韬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臂道:“梅静声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对不对?”
    承平一开始是牙齿在颤抖,后来是全身都在颤抖。
    承平甩开景韬的手,道:“我早和你说过,别人都当我是尊贵无比的公主,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景韬皱着眉头看她。
    “对,我是私生女。你以为我乐意被人生下来,我愿意差点被生母掐死,愿意被抛弃在外十几年,所有人对我不闻不问?我愿意被当成联姻的工具人嫁给你!
    我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有罪吗,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连你也来指责我,我骗过你吗?是你自己要指我成婚的!”
    景韬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僵住了。
    她不肯服输,仍旧撑了声音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生活在阳光底下,总有人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卑微小心的活着。”
    这场联姻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骗局,嫁过来的根本不是南桓的公主,而是一位皇帝的私生女,一个本该生下来就要连同母亲一起被杀死,活下来也只能为奴为婢的孩子。
    在阶级森严的时代,她与景韬的结合,如同是对景韬的羞辱。
    其实景韬可以狠狠的给她一个巴掌,好好教训一下南桓皇帝这瞒天过海的手段。
    但景韬最后只给了她一个晦涩难懂的眼神,并未理会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状态,沉默了片刻,便离开了。
    李承平顺着墙壁沿慢慢滑落在地,失了所有的力气。
    在最后的时光里,他们仍然要如此剑拔弩张么?
    政治家和军事家,谁的心会更冷更狠?
    没有人问过她会不会害怕,她就这样带着深深的恐惧长大。景韬本该是她的光和救赎的,可是,原来这场联姻真的从一开始,便是错了。
    这个本就非她所愿而来的生命,她无数次想过结束这一切。
    等景韬走后,灼桃才敢进来,她看见李承平手上拿着桌上削水果的刀,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下去!
    鲜血一下子从伤口流出,不一会儿便覆盖了整个手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公主!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呀!是不是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李承平抓住灼桃,神智几乎涣散道:“阿莱,把我绑起来,求你了,或者给我蒙汗药都可以,快一点,快一点!我真的忍不住想要伤害自己。”
    灼桃非常吃惊地说道:“公主,我是灼桃!阿莱姐姐她在南桓!”
    “阿莱......阿莱......”李承平一边呼喊着阿莱的名字,眼泪一边顺着脸庞滑落:“他最后,还是不要我了......”
    承平问灼桃:“只要我死了,所有人都可以获得幸福了吧?”
    灼桃答不上话来,只是跟着掉眼泪。
    承平只是靠在墙上哭着,一动不动。任凭灼桃夺走了她手上的刀,再偷偷摸摸的给她包扎伤口。
    灼桃哽咽着道:“公主,你要好好活下去......”
    承平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有气无力道:“我活的真的好痛苦,求你了,真的无法再忍受下去。”
    灼桃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景韬。
    李承平现在本就是戴罪软禁,如果被别人知道她又一次自伤,是会受到惩罚,甚至被夺去英王妃之位的。
    灼桃给她煎了安神催眠的药,李承平在药效中睡了两天。
    你知道吗?景韬,我一直认为人的一生要靠自己来掌控,可是谁只要承认自己那时候并没有那么坚强,就会变得比那时更加温柔。
    我特别想要拿锁将你拴在身边,最好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让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我一定会比爱惜自己的其他部分更加爱惜你。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你离我远去。
    我到现在都想要不停地呼唤你的名字,直到你回应为止。
    腊月二十七这天夜里,李承平终于从药效里醒过来,躺在自己宽大的床上,又在虚空中听见有个声音在说:
    “这十几年来,你无父无母,谁是真正疼爱你的人?”
    她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什么神呢,鬼呢,根本就不存在,你不过是一个住在我心里的怪物而已。一缕飘荡在人间的冤魂,借由别人的身体成为容器......那我就把你,毁在这一世。”
    李承平闭上眼睛,眼前是去年的腊月二十七,她早上要出门的时候,景韬从衣橱里挑了一条白色围脖的披风,对她说:
    “我最喜欢看你系着这个白狐狸毛的披风了。衬得你脸圆圆的,眼睛明亮,不像是李承平,只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李承平一直没有力气起身,迷迷糊糊的感到浑身没劲,五脏六腑都疼到麻木,痛到她死死拽着被子,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天色漆黑,外面下了鹅毛大雪。
    雪花飘飘扬扬,将要将一片雪白盖满人间。将那屋檐上,庭院里,每一光秃秃的枝干上都落满了。寒风呼啸着,吹得雪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于是在空中打起转来。
    这场雪下得又急又突然,人们都急忙找地方躲起来烤火取暖,王府的各处都没了人的踪影,人间荒芜一片。
    大概是将死前的回光返照,直到夜里亥时,李承平突然攒起了一点点力气,她想,不行,如果她真的会如同前世一样,死在生辰的前一天怎么办?
    可如果不会,她这样不顾一切的跑去找景韬做什么?景韬一定会认为她在开玩笑。
    不管是不是,她都想要去见景韬!
    她一掌劈晕了守夜的丫头,穿好大红色的衣裳,披了白色围着白狐狸毛的披风,又从梳妆盒里面翻出景韬送给她的玄铁簪插上,最后提起一盏灯笼,悄悄从德音居的围墙上溜出去。
    她一路向着清平轩狂奔而去,可是极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她不由得在湖心的亭子里停下来。
    这片湖已经结了冰,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可是在湖中心,却有一点红色的东西在闪耀着,在黑暗的湖面上慢慢化作了诡异的图腾。
    一朵血色莲花。
    在她上一世死去之前,也在空中看见这样一朵血色的莲花。
    她本以为会忘记以为划过伤口的冷风,然后不痛不痒的过完这辈子,等着某个地方收走她这样一个鬼魂。
    可为什么她在沸沸扬扬的大雪里,忽然想要唱歌?为什么放手的时候,眼泪会滑落?
    终究是在世间留下了不舍放手的念想。
    承平慢慢闭上眼睛,朝着血色莲花的方向走去。
    她想见景韬最后一面,可是来不及了,终究还是来不及。
    “景韬,对不起,我的命不够陪你一辈子了。
    我们性格不合,从一开始又埋着太多交织的爱恨。或许就这样放手相离,也好过到老了相看生厌,白白断送了一段深情。”
    好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推动,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即便她在流泪,在抗拒,可她依然从湖心亭跳到了结着薄冰的湖面上,朝着血色莲花的图案前进。
    她提着暖灯,一步一步走在薄薄的冰面上,鹅黄色的灯光只照明了周围不到一丈的距离,每走一步,冰面都碎裂一下。
    她就这样走着,亲自走向自己的死亡。
    来不及再见景韬最后一面,她只能在心里和景韬说:
    真抱歉没能当面和你告别。不过我做了太多要说抱歉的事情了,多一件也不要紧,希望你能恨多我一点吧,这样也会更快忘记我。
    没关系,你还可以再娶新的妻子,总会比我好的。到时候有了新人,就会慢慢忘了旧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我活了很久,从来没有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直到遇见了你。
    我才终于承认,你是我的余生。
    是你教会我不要信命,是你给了我和命运对抗的勇气。
    只是,景韬,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吧。
    还有,阿莱,师傅,哥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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