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关关雎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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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关关雎鸠
    五日之后,便是除夕。
    今日休沐,苏帝特许百官朝臣可以在家中守岁,与家人团聚。
    他自己也难得偷了个懒,巳时过了一刻才起。
    遣人往官员家中送去钟馗像,他锤了锤酸痛的手臂,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准备随便去哪个宫里蹭下午饭。
    他问身边的宦官:“小公主呢?”
    “在青鸾宫里剪窗花呢,太子也在。”
    “剪窗花?蛮蛮之前从不爱做这些手工活啊?”
    苏帝很疑惑:“她亲手剪的吗?”
    “......”
    宦官沉默了一下,在他耳边亲声道:“是太子亲手剪的,小公主在旁边剥山核桃吃,顺便埋怨太子手太笨了,剪坏了四五个窗花。”
    苏帝笑着摇了摇头:“是啊,这样才是蛮蛮的作风。”
    宦官及时讨好:“陛下可要去青鸾宫陪着小公主?”
    他颇有眼力见地建议道:“陛下平时公务繁忙,小殿下也总是嚷着想念陛下,不如趁今日除夕,多与小殿下相处一会儿?”
    他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三十余载,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对他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比如说现在,他绝非心血来潮,随便问起了小公主,而是原本就计划好了要和她一起过年。
    所以只要给他一个建议,他定然欣喜接受,并且......
    “不去了。”
    “?”
    “去关雎宫。”
    “???”
    宦官一惊,手中的银制杯盏咣当坠地。
    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在苏帝脚前停下了。
    苏帝俯身,捡起了杯子,重新塞回到宦官手里。
    “拿稳了。”
    宦官幡然惊醒。
    一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细汗。
    他忙不迭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跟紧了苏帝的步伐,临出门前想把披风披在他身上。
    他刚要开口,苏帝就淡淡地打断了他:“不必声张,我想自己走过去。”
    “外头风大,您好歹披件外套。”宦官劝道。
    “不穿这件,我那件鹤毛大氅呢?”
    宦官一怔,才恍恍惚惚地记起来柜子里确实有件鹤毛大氅。
    是十年前的衣服了,自从先皇后故去后,陛下就再也没穿过。
    “陛下,那件大氅可能有点旧了,您要不......”
    “我就要穿那件。”
    此时的苏帝固执地像个孩子。
    他瞥了一眼宦官手中的披风,嫌弃地拧起了眉:“丢了,南枝不喜欢我穿这个颜色。”
    宦官:“?”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温南枝,是先皇后的闺名。
    也就是小公主和太子的生母。
    关雎宫也是先皇后生前的宫殿,先皇后薨了之后,陛下就下令永远封了关雎宫,哪怕小公主哭闹了好几次,他也不准她进去。
    眼见着皇帝这么执着,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着头去衣柜里翻出来了鹤毛大氅,毛色果然不再鲜亮,布料上也弥漫着一股子陈旧的木头的气味。
    苏帝却毫不嫌弃,他欢欢喜喜地穿上衣服,领着宦官就出门了。
    关雎宫是离他的寝宫最近的一个宫殿。
    从后门走,可以直接到关雎宫的侧门。
    因为关雎宫已经尘封许久了,所以路上一个人都不会遇到,哪怕是杂扫的宫女,平常也不会走这条路。
    当初大婚,他舍不得将南枝放太远,便将离他最近的宫殿给了她。
    依稀记得,南枝说过喜欢御花园旁边的青鸾宫,那里安静优美,四季花香,可他却不肯。
    所以蛮蛮一出生,南枝立刻要了那座宫殿,送给了她的宝贝小女儿。
    只可惜,她却没能在里面住多久。
    苏帝撕掉了门上的封条,推开门。
    关雎宫中静悄悄的。
    荒芜一片。
    他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宦官就留在了原地。
    苏帝依照彼时记忆,踏过及腰的荒草,行至庭中。
    南枝在这里,为他跳过一支舞。
    今生仅此一次。
    因为第二日,她就被人以“皇后失德”的名义上奏抨击了。
    而他直到前几日才知道,那封奏折的幕后主使人,竟是温之桃。
    南枝也并非真的病死。
    是温之桃下毒害了她!
    他狠狠地捏紧了杂草。
    杂草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手心,划出了数道血痕,他也无所察觉。
    “南枝,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他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宫阙,自言自语:“我亲手在温之桃身上剜了一百零八刀,看着她的血流干了才死去。”
    “如果你还在的话,一定会骂我残忍。”
    “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哪怕是......隔了这么久的复仇。”
    风吹过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
    似是在回应他。
    他又记起几天前,他下天牢时的场景。
    温之桃一个人坐在天牢最深处,衣冠整洁,发髻端正。
    好像她还是大南朝的皇后一样。
    他念在好歹夫妻一场,想去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却不想她眼神冰冷,万念俱灰,开口就是:“陛下,你是来杀我的吗?”
    苏帝反问她:“蛮蛮自小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下手的时候,又怎么忍心呢?”
    温之桃冷笑一声:“那个小孽障。”
    “她和她娘一样讨厌。”
    苏帝瞳孔缩紧,举起手,放在她脖子上,掐紧:“温之桃,南枝是你的嫡姐,你怎么敢这般诋毁她?”
    “温南枝。她处处都压我一头,碍了我的事,挡了我的路,到头来还要假惺惺地装大度,叫我妹妹,让我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她笑容越来越猖狂:“嫡姐又如何?她还不是照样要死在我的手里。”
    “不光是她,连她的孩子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南枝是你杀的?”
    “是啊,我给她下了毒,放在熏香中,一点点下的。”
    “她只能日日病痛缠身,看着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日子也越来越绝望,折磨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死去。”
    温之桃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像毒蛇盯住了猎物:“而且她死时,一双儿女尚且年幼,你当她怎么能走得安心呢?”
    “我那姐姐,应当死也死的很痛苦,且永不得解脱吧。”
    苏帝两眼猩红,手上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几分力气。
    温之桃喘不上气来。
    可当她想掰开他的手时,却发现根本掰不动。
    她的眼神中终于又浮现出了惊惧:“你不能杀我!”
    “为何不能?”
    “因为苏绵蛮也中了那种毒!而世上只有我才知道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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