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何为两全

    圣临门广场之下的局势开始变得失控了。
    那连响九下的救世洪钟还不曾完全停稳，依然在悠悠晃动的钟身像是在不断提醒着那还未完全消散在广大华国人民耳边的沉厚钟声！
    而救世洪钟正下方二楼看台上的强者们无一不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巴表示出对眼前突发局势的震惊！
    他们已经记不清救世洪钟上一次响动是多少年前了，甚至有一小半稍显年轻的天贵派们可能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听过钟响！
    不过，尽管震惊和难以理解已经成为了中楼看台上所有看客之中的主旋律，但依然有些身居高位，反应极快的大员们发现了一些摆在眼前的盲点。
    于是他们纷纷第一时间将注视的目光转向了悬浮在高空的秦志怀，眸中满是质疑和疑惑。
    救世洪钟已经很久没有被触发了，那么...
    秦志怀是怎么做到突破耀阳境而不被救世洪钟所探查到的呢？
    如果他们早能知道秦志怀已经成为了耀阳境，那么有漫长时间做准备的天贵派绝对不会让圣临门广场上演今天这样的局面！
    难道秦志怀在感受到自己即将突破，提前做好准备，瞒过眼线出了国？
    不对！
    这个可能性不存在！
    或者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和现在的情况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逃脱他们的眼线简单，毕竟长安在这方面一直持续不断的投入着，从未断绝。
    但作为监控华国边境安全的万里圣界是和救世洪钟一样等级的圣器！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想不到秦志怀有什么样的通天手段可以越过遮蔽长天圣人所创造的救世洪钟和万里圣界！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高超手段，那么秦志怀的存在无疑是对长天圣人的羞辱！
    毕竟无论是救世洪钟还是万里圣界，亦或者是拓天碑这样圣人遗留下的圣器们直到今天以前还从未出现过任何问题！
    在场的没有傻子，剩下的看客们也很快想明白了这点，脑中思维不断做出一个又一个的假设。
    此刻所有天贵派的成员都在思考着事情的真伪和对应的后果，毕竟存在时间超过了一个世纪的天贵派绝对不会因为第一任首领李长存的死亡而倾覆的。
    事关在场每一个人的重大利益，甚至是安身立命之所，众人自发地提起了远超李长存败亡之时的注意力。
    但有些诡异的是...
    尽管中楼看台上坐着的天贵派们此刻脑瓜子都转冒烟了，但圣临门广场之内的首领李长存和继任者朱萧天却并没有和这些人一样诞生出了延伸思路。
    仿佛秦志怀为什么能遮蔽圣器探查这至关重要的现象他们一点也不在意一样。
    李长存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否定秦志怀的真实实力。
    而朱萧天...
    他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还在深坑内的李长存，脑中顿时利用这一些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编织出了一个又一个抽象的真相。
    他记起来了，好像李长存突破耀阳境时，救世洪钟是响了的。
    但这段潜藏在朱萧天脑中的回忆却并不是很遥远。
    比起他使用大道之术复活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要晚上太多了！
    此时，不断涌入他每一个细胞的大道之蕴如同这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一般开始对他进行了纳米级的精确改造，一股物种跃迁的极致愉悦感止不住的升腾在他的感知之中！
    即使远超古稀的寿数令朱萧天有着极强了养气功夫，但此刻的他依然无法抗拒这超脱一切的进化所带来的愉悦感，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呼。”
    丝丝缕缕的道蕴丝线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从天而降，注入在这位发掘出新道的星武者身上，直到为他铸造完毕了那代表着“神明”的冠冕！
    尽管此刻的朱萧天依然是那副垂垂老矣的面貌，不太协调的身躯哪怕路过的普通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强撑着佝偻了大半辈子的腰杆挺直。
    但其羸弱且枯槁的身躯里却不断散发着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澎湃气息！
    这是代表着生命的味道，是神性的感召！
    沉重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哪怕相隔百米的看台之上也能清楚听到那厚重且凝实的心跳声。
    直到朱萧天身上每一个细胞都被改造完毕，令朱萧天体内能容纳的道蕴达到极限后，那从天际降下的道蕴丝线才缓缓变细，直至消弥。
    朱萧天感知内的极致愉悦也随着道蕴丝线的消弥如退潮一般终归平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过程已经结束，自己已经将这很可能这辈子只能看到一次的“证道成神”牢牢的记在心中之时...
    异变，再次升腾！
    咚！
    咚！
    咚！
    退潮的玄奥气息带走了许多，但却未能带走那依然不断响彻在所有人耳膜和心田的厚重心跳声！
    并且随着阶段性的重启，这厚重的心跳声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率猛然加快，所有聆听到这心跳声的星武者们都被强制加速了体内的血液循环！
    一时之间，一个个由于无法制止血气不断上涌的星武者们顶着一个个猴屁股一般的大红脸站在看台上向外张望着，十分滑稽。
    轰！
    来自苍天的轰鸣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随之降下的伟力不再是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朱萧天才能看得到的神秘道蕴！
    收到感召的朱萧天将拥抱自己的双臂再次缓缓伸开，似乎在迎接着什么的到来。
    轰！
    又是一声无实质，只存在于围观者灵魂之中的颤响声响起。
    天际之上泛起道道无形的波纹，似是空间动荡一般的扭曲不断显现。
    随着无形波纹的激荡愈发猛烈，只有太阳存在的万里晴空突然不知从哪里析出了一滴滴如墨水一般的黑点！
    吼！
    一声带着明显怒意的龙吼声从天空之中响起。
    在万千黑点出现的刹那间，在场除了李长存和秦志怀外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任何变化的过程。
    明明他们从不曾眨一次眼，明明他们一直聚精会神，异常专注的看着那出现巨大异变的万里晴空。
    但他们就是没能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那些刚刚从天际空间析出万千黑点瞬间变成了一条身长百米的玄色墨龙呢！
    唳！
    在他们还处于极度震惊的时候，紧接着龙吼的凤鸣也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这一次，距离耀阳境还很遥远的强者们连汇聚成纯白灵凤的白点都看不见了。
    再次集中注意力的他们只能看到一白一黑，一龙一凤占据了整个天际的翱翔共舞！
    两者共舞的过程极其亲近，如胶似漆。
    但无论离得再怎么近，一龙一凤却始终不曾互相触碰，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一般存在着永世的隔离。
    不少还牢记着圣训的李家弟子看到这幅画面，心中不由得浮现了圣人那一生都挂在嘴边的主张。
    “和而不同。”
    在朱萧天等耀阳境眼中十分悠长，但在普通星武者眼中却异常短暂的黑白相绕，龙凤共舞的画面却极其短暂。
    吼！唳！
    在到达终点后，一龙一凤同时像是宣告般的发出了最后一道声响。
    随后，两者拉开了些许的距离，扬起头颅从高空之中狠狠的冲向了离地面不远的朱萧天！
    墨龙和白凤在降临的过程之中迅速转变为两道玄色和纯白的光柱！
    朱萧天抬起的右臂掌心稳稳地接住了玄色的光柱冲击。
    他抬起的左臂被纯白色的光柱一圈又一圈的环绕起来。
    一时之间，不断涌入他体内的两道光柱令他两侧的躯体迅速爬上了显眼的纹路！
    一道道玄色墨纹逐渐占据着他的右半侧躯体。
    同样的，左半侧躯体也被纯白色的光晕不断晕染着。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过去后，站在秦志怀面前的朱萧天已经失去了人类本应有的肤色。
    此刻的他右侧身躯通体漆黑，深邃的玄色仿佛要将一切都纳入其中！
    左侧的身躯被纯白浸染，不断升腾着圣洁的光辉！
    乍一看，现在的朱萧天更像是一个被竖着拼接而成的黑白玩偶！
    他脸上一直持续不断的微表情也随之停滞，像是一个黑白木头人一般失去了生命。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看客们惊疑于眼前的景象，不少人开始怀疑朱萧天的证道之路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而只有李长存和秦志怀这两位耀阳境神明知道，真正的重头戏...
    要来了！
    只见朱萧天定格身躯上的黑白二色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再次一滴一滴的分解成了它们原来的水滴状态。
    这些从他背后析出的黑白水滴开始不断的向上漂浮起来，在他的身后缓缓交融。
    嘎吱。
    吱呀。
    一道如同破旧木门木轴转动发出的刺耳声，又像是树木茂盛生长的厚重响动缓缓响起。
    再确认起始点后，黑白交融后的水滴变成了无形的画笔，开始从起始点为中心缓慢地画出了一个如同树木年轮般的，一个又一个圆。
    这圆形并不规整，一点也不圆润的通关时甚至东一撇，西一捺的显得十分突兀。
    花费了九秒的时间，画了九道“乱圆”的无形画笔戛然而止的停下了笔触。
    咔。
    一声笔杆断裂的轻响声拉开了变化的序幕。
    只见那“绘画”完毕的九个如树木年轮般的乱圆突然从中间割裂，出现了如同之前朱萧天身躯一般的半黑半白！
    但不一样的是，此刻的黑与白斗不再纯粹。
    那一圈又一圈的黑中渗透着稀疏的白，白中同时涌现着惨淡的黑。
    一白一黑的交相辉映之下，黑处的白和白处的黑被凸显而出，显现出的图案看起来像是文字一样。
    但定睛一看，两者却并不完整，看不出来是什么文字。
    并且这文字还在不停的转换着角度和虚实程度，甚至抗拒着无数双汇聚在它身上的目光，令每个在现场的看客都无法再看第二眼！
    此刻的秦志怀双眸之中精光暴闪，迅速捕捉起这两个不成形的文字后，立刻传输给还在逃跑的徐愿。
    “看看这俩像字儿的东西是啥？”
    这一动作十分自然，自然到徐愿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虽然秦志怀是耀阳境，但他一向主张...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愣了半秒的徐愿立刻明白了秦志怀的意思，纯阴窍增幅下的大脑开始疯狂的思考，拼凑着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
    徐愿只用了不到他愣神的时间就有了结果，于是开口通过高悬天向秦志怀说出了答案。
    “第一个符号把从上到下百分之六十三的部分顺时针旋转七十三度并切割，第二个......”
    “四个符号可以拼成两个字。”
    “一个是‘两’。”
    “一个是‘全’！”
    刚刚得到徐愿答案的秦志怀还没来得及询问一下徐愿现在跑到哪了，熟悉的声音却再次于他的耳边响起。
    只见恢复人类肤色的朱萧天淡淡开口向他说道。
    “志怀。”
    “两全则无全。”
    “老师我一直知道正确路该怎么走，但我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朱萧天喃喃的自述之中充满的无尽的悲凉。
    “我不敢上前线，所以我选择龟缩在了后方算卦。”
    “知道变革在即，把你送出去的我却始终没能自己行动。”
    “甚至到了现在，我依然没法儿不顾往日恩情和信仰去不顾一切坚定选择正确的方向。”
    “难...”
    “太难了...”
    “路就在那里，但要坚定地走上去，实在太难了。”
    “我知道，我一直是个...”
    “可悲的废物。”
    明明刚刚踏入神明之境的朱萧天此刻却没有一丝丝正向的情绪，言语之中反倒满是颓然。
    “这样的我...”
    “又怎么能阻止历尽千辛万苦才踏上正确道路的你呢？”
    “我不能，也不应该，更...”
    “不配！”
    一股决然的意志从这位新晋耀阳境的神明身上不断逸散而出。
    听到此话的秦志怀不由得开口说道。
    “老师，你......”
    但还没等他说话，回应他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那是...
    大道年轮磨灭的声音。
    与之一样干涩嘶哑的话语在此刻一同响起。
    “邀天之卦，变天之卜。”
    话音落地，浓厚的天术力浑然鼓荡！
    “试问苍天...”
    “何为两全！”
    道蕴做薪！年轮为柴！
    两者共同掀起了一团燃灭某人希望的...
    焚天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