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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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沉默不语。
戚九也不需要它的回应。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中的人：猜到了ai的叛变，了解过愚者的疯狂，见证了爆炸后的狼藉……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观星台。
男人跑得很快。
摇晃的镜头记录了他那猎猎作响的衣摆、冬日湖面般冷冽的灰绿色眼眸，和充斥着坚定的、英勇无畏的步伐。
他不必那么拼的。
被他的优秀履历吊打的90%的民众都惊诧于愚者的神出鬼没，愤怒之余，全是无奈与恐惧，盼着他快点破案。
承受责问最多的，其实是技术部门。
愚者每次都直播，技术部门每次都突破不了敌方黑客的防线，找不到真实的ip地址——没有足够的线索，谁都破不了案。
……
实在不行，他还能把案子转给其他侦探。
可他没有。
发现愚者大概率是宋念白时，他没有扔掉这块烫手山芋；发现ai搭档大概率叛变时，他没有停滞不前、畏首畏尾。
——他如此干脆地踩入了地狱。
孔元化停在了一扇门前。
屏幕之外的戚九注视着他。咖啡馆里的灯光熹微，朦胧而温馨的碎芒与少年的瞳色交杂，构成了非常引人注目的绚烂模样，虚化了陷入阴影的大半张脸。
少年垂下睫毛，苍白的手捂住心脏。
他的心跳。
似乎汲取到了温度。
……
“咔擦。”
孔元化打开了门。
他的瞳孔微缩，手指握成拳，又极快松开。男人的表情越发冰冷，压抑着嘲讽和怒火，克制住砸门的冲动。
门里的少女抬起秀气的脸。
粗绳一圈圈地缠绕住她，将她捆于大型的定/时/炸/弹上，擦红了她的肌肤。女孩的眼睛盈着泪，轻咬着唇瓣。
见到侦探，她才敢放肆哭泣。
“呜——”
“救、救救我！”
“……”
孔元化没有动。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愚者的恶劣，从未如此真切地认为某个人面目可憎。
痛苦与愤恨填满了他的胸腔——
救你？
那谁来救被炸死的人。
谁来救被主脑送离了子南街，庆幸于逃开了死亡，却迎来了欺骗和火焰，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的人！
——“宋念白。”
侦探的呢喃声极轻。他知道，无论是塔智角公司，还是市面上的ai芯片被动了手脚，都是会引发社会震荡的大问题。
他不能戳穿宋念白，至少现在不能。
少女脱掉了属于愚者的衣服。当然，就算她大咧咧地维持着愚者的姿态，只要她摘了面具，孔元化便必须帮她瞒天过海。
房间内除了炸弹，就是摄像机。
他无比厌恶她，却不得不“救”她。
——残酷而无力的现状。
孔元化拔出匕首，一步一步地走向“楚楚可怜”的宋念白。锋利的刀刃折射着光线，映入两人的瞳孔。
匕首抵上了绳索——
“被炸死一定很疼。”少女啜泣着，惊慌未定地、磕磕绊绊地说，“我好害怕。要是没人来救我，我说不定会粉身碎骨……和废墟混在一起，谁都不会花精力分辨我的残骸与石块。”
“被炸个半死就更惨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冰凉的刀面贴着她的胳膊，握着刀柄的男人低垂着头，掩盖了神色。唯有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杂乱心绪。
使人窒息的暗涌弥漫开来。
孔元化握住绳索，一下、一下地——
切割着。
贴着少女的皮肤，顶着民众们不解又惊恐的目光，精准地操作刀刃，斩断了束缚住宋念白的粗绳。
“……你安全了。”他道。
宋念白仍是娇弱不堪的模样，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内浮现出三分感激、七分敬佩：“能得救真的太好了——谢谢您救了我。”
侦探先生懒得陪她演戏，自顾自地往外走，顺带命令ai尝试性地拆除房内的炸弹，尽可能地留下愚者的行动痕迹。
……希望ai会服从指挥。
属于弹药的硝烟味萦绕于他的鼻尖，干扰着他的思维。背后的清脆的脚步声让他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
子南街的惨剧历历在目。
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倒塌的建筑，残缺的尸体遍地，半死不活的人疼得抽搐，丑态毕露……而罪魁祸首，如鬼魅一样，踩着他的脚印，欣赏着他的愤懑。
“——您心情不好吗？”
少女的嗓音温软且动听，似撒娇的幼崽。明明是柔和坚韧的语调，却字字带刺，深深地扎伤了前方的孔元化。
“别担心，愚者会落网的。”
“您可以守护这座城市，守护大家的。”
“就像拯救了我一样。”
——“像个英雄一样。”
……
[魔术师]切了镜头。他用全息投影，为愚者的这次行动拉下了帷幕：戴着面具、西装笔挺的“青年”优雅地鞠了一躬。
“今天玩得很尽兴。”
“期待下一次的相会。”
——任务完成。
[魔术师]迫不及待地关掉了监控装置，挂断了通话，不再关注蓦地停步的孔元化与褪去伪装后笑意盎然的宋念白。
“我受够了！”
难得的，他的语气有了起伏：“计划里没有‘装作受害者’这一项！宋念白又私自行动！给我增加了好多工作量！”
“调低了她家里的投影的真实度，我还得重新拼接一份她消失在小巷子内的录像，购物记录也得删掉——她是不是在搞我！”常年缺乏活力、懒散倦怠的[魔术师]被气成了人间bb机。
[教皇]没吭声。
生气是很浪费精力的，以[魔术师]的颓废程度，根本气不过几秒，便会趴在桌面，咸鱼发呆。
果然。
耳机里传来了“咚”的撞击声。
[魔术师]绝望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敲击起键盘，伪造新的证据链。他机械地嘟囔：“如果你打算杀愚者，记得帮我多捅几刀。”
“辣鸡甲方，毁我人生。”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的[教皇]被他“啪啪啪”的键盘声惊醒，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开口提醒：“你们的原计划的最后一环是？”
“啊？”[魔术师]愣了愣。
——“卧槽！”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
……
故意在孔元化的雷点上蹦迪，反复嘲讽他为了社会稳定而做出的妥协，阴阳怪气地强调被炸死的人有多凄惨——
“英雄”两个字，仿佛是由血海尸山组成的。在他割绳子的刹那，他就被埋到了血海尸山之下，呼吸间尽是罪责，骨肉内全是已经破碎的“正义”的粉末。
——你妥协了。
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该在大庭广众面前被揭穿，该在众目睽睽中接受制裁，为死者偿命。
然而，因为塔智角，因为社会结构，因为国家利益……因为种种无法忽略的元素，他放弃了当场逮捕宋念白。
——“像个英雄一样。”
——你包庇了罪犯。
“咔哒。”
飞行的摄像头摔在地上。同时，附近的ai抬起胳膊，亮出了掌心炮——孔元化反射性地拔出匕首，抵住宋念白的脖颈。
直播结束，愚者露出了獠牙。
“诶……”
少女不禁讶异：“你的反应这么快？”
侦探其实是介于人类军队和执法型ai之间的职位，对战斗力的要求不高，主要负责“指挥与分析”。
孔元化第一次拿出匕首时，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并做了个预设。显然，可以在被ai瞄准的瞬间制伏她的男人，战斗力远超她的预设。
……怪不得敢冲进来。
宋念白郁闷地撇了撇嘴。
她对ai摆了摆手，正要放弃对峙，便听见了轻微的电流声。倒地的飞行摄像头里响起[魔术师]的嗓音：“你的原计划是‘退场时炸掉弗拉河咖啡馆，营救坠落的戚九，彰显愚者和戚九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咖啡馆的炸弹，你拆了吗！？”
宋念白：……
啊这。
她的眼睛内划过一丝慌乱。少女果断地跑向放飞行设备的暗室，孔元化及时收了匕首，若有所思地望着弗拉河咖啡馆的位置。
透过窗户，能窥见闪烁的红光——
是定/时/炸/弹。
来观星台抓一个炸弹狂，孔元化是带了防坠落的设备的。他瞅了瞅愚者的背影，试探性地指挥ai：“轰开玻璃。”
——“嘭！”
原本对准他的掌心炮落到玻璃墙上。
碎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孔元化心情复杂地越过ai搭档，利用腕部的弹射装置，跟蜘蛛似的，在高楼大厦间晃荡。
“嘀嘀——”
钢丝固定于弗拉河咖啡馆上方时，不详的红光忽地炸开，宛如翻涌的浪潮，一下子推平了第七层！
玻璃飞溅，气流掀开了孔元化。
火光与月色间，被气浪冲得生疼的孔元化艰难地睁开眸子，瞥见了一抹下坠的身影。
他射出新的钢丝，启动了鞋子上的弹射装置。
……
戚九一如既往的冷静。
设定5：你不畏惧死亡
少年的瞳孔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鼻翼处是浓重的、刺鼻的硝烟味。他品尝着失重感，于星空的怀抱中，不断坠落——
普通人的人生，该有遗憾。
戚九认真地想：我的遗憾是什么呢？
……或许是那朵花？
刚发现的，在罪恶和淤泥里盛开的花。他尚未仔细端详，尚未汲取更多的温度，便要单方面地与花告别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遗憾？
啊。
愚者的瓜还没吃完！
少年后知后觉地懊恼了一秒。然后，有人突破玻璃、碎石和木块组成的防线，抱住了他的背脊。
急促的喘息与激烈的心跳敲响了他的感知。
……是你啊。
戚九安安静静地看着孔元化。
腕部的钢丝的长度不够，男人索性收回钢丝，依靠具有弹射功能的鞋子制造反冲，抓住了冷漠等死的戚九。
寒风呼啸，而他的汗打湿了衣衫。
破碎的玻璃划破了两人的肌肤。他的脸部的几道伤口有些深，流出的血砸到少年的眉眼间，偶尔有一滴掉进那乌黑的瞳孔内，晕染成妖异却美丽的光景。
戚九的苍白感被他的血驱散了不少。
孔元化抱着戚九，听着“呼呼”的风声，顶着各种物品的碎片，努力克服了失重与眩晕，挑好角度，射出了钢丝——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嘭！”
钢丝钉入墙壁。
而戚九的话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合了遍布全身的疼痛，侵占了他的大脑。
“你的眼睛……”
少年轻声说：“好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我终于！
替换完了7章tvt！
我可以发新的章节了呜呜呜感动世界
-
ps：一般情况下12:30更新，推迟会挂请假条
戚九也不需要它的回应。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中的人：猜到了ai的叛变，了解过愚者的疯狂，见证了爆炸后的狼藉……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观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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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之外的戚九注视着他。咖啡馆里的灯光熹微，朦胧而温馨的碎芒与少年的瞳色交杂，构成了非常引人注目的绚烂模样，虚化了陷入阴影的大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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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救、救救我！”
“……”
孔元化没有动。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愚者的恶劣，从未如此真切地认为某个人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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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谁来救被炸死的人。
谁来救被主脑送离了子南街，庆幸于逃开了死亡，却迎来了欺骗和火焰，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的人！
——“宋念白。”
侦探的呢喃声极轻。他知道，无论是塔智角公司，还是市面上的ai芯片被动了手脚，都是会引发社会震荡的大问题。
他不能戳穿宋念白，至少现在不能。
少女脱掉了属于愚者的衣服。当然，就算她大咧咧地维持着愚者的姿态，只要她摘了面具，孔元化便必须帮她瞒天过海。
房间内除了炸弹，就是摄像机。
他无比厌恶她，却不得不“救”她。
——残酷而无力的现状。
孔元化拔出匕首，一步一步地走向“楚楚可怜”的宋念白。锋利的刀刃折射着光线，映入两人的瞳孔。
匕首抵上了绳索——
“被炸死一定很疼。”少女啜泣着，惊慌未定地、磕磕绊绊地说，“我好害怕。要是没人来救我，我说不定会粉身碎骨……和废墟混在一起，谁都不会花精力分辨我的残骸与石块。”
“被炸个半死就更惨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冰凉的刀面贴着她的胳膊，握着刀柄的男人低垂着头，掩盖了神色。唯有泛白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杂乱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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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元化握住绳索，一下、一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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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安全了。”他道。
宋念白仍是娇弱不堪的模样，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内浮现出三分感激、七分敬佩：“能得救真的太好了——谢谢您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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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心情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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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术师]绝望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敲击起键盘，伪造新的证据链。他机械地嘟囔：“如果你打算杀愚者，记得帮我多捅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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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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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两个字，仿佛是由血海尸山组成的。在他割绳子的刹那，他就被埋到了血海尸山之下，呼吸间尽是罪责，骨肉内全是已经破碎的“正义”的粉末。
——你妥协了。
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该在大庭广众面前被揭穿，该在众目睽睽中接受制裁，为死者偿命。
然而，因为塔智角，因为社会结构，因为国家利益……因为种种无法忽略的元素，他放弃了当场逮捕宋念白。
——“像个英雄一样。”
——你包庇了罪犯。
“咔哒。”
飞行的摄像头摔在地上。同时，附近的ai抬起胳膊，亮出了掌心炮——孔元化反射性地拔出匕首，抵住宋念白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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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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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敢冲进来。
宋念白郁闷地撇了撇嘴。
她对ai摆了摆手，正要放弃对峙，便听见了轻微的电流声。倒地的飞行摄像头里响起[魔术师]的嗓音：“你的原计划是‘退场时炸掉弗拉河咖啡馆，营救坠落的戚九，彰显愚者和戚九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咖啡馆的炸弹，你拆了吗！？”
宋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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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飞溅，气流掀开了孔元化。
火光与月色间，被气浪冲得生疼的孔元化艰难地睁开眸子，瞥见了一抹下坠的身影。
他射出新的钢丝，启动了鞋子上的弹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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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一如既往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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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瞳孔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鼻翼处是浓重的、刺鼻的硝烟味。他品尝着失重感，于星空的怀抱中，不断坠落——
普通人的人生，该有遗憾。
戚九认真地想：我的遗憾是什么呢？
……或许是那朵花？
刚发现的，在罪恶和淤泥里盛开的花。他尚未仔细端详，尚未汲取更多的温度，便要单方面地与花告别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遗憾？
啊。
愚者的瓜还没吃完！
少年后知后觉地懊恼了一秒。然后，有人突破玻璃、碎石和木块组成的防线，抱住了他的背脊。
急促的喘息与激烈的心跳敲响了他的感知。
……是你啊。
戚九安安静静地看着孔元化。
腕部的钢丝的长度不够，男人索性收回钢丝，依靠具有弹射功能的鞋子制造反冲，抓住了冷漠等死的戚九。
寒风呼啸，而他的汗打湿了衣衫。
破碎的玻璃划破了两人的肌肤。他的脸部的几道伤口有些深，流出的血砸到少年的眉眼间，偶尔有一滴掉进那乌黑的瞳孔内，晕染成妖异却美丽的光景。
戚九的苍白感被他的血驱散了不少。
孔元化抱着戚九，听着“呼呼”的风声，顶着各种物品的碎片，努力克服了失重与眩晕，挑好角度，射出了钢丝——
少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嘭！”
钢丝钉入墙壁。
而戚九的话语，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混合了遍布全身的疼痛，侵占了他的大脑。
“你的眼睛……”
少年轻声说：“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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