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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上山

    云山，半山腰往上，常年被云雾笼罩，远看上去，如仙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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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岱郡境内，云山乃地方名山，云山观坐落于此，观内有在籍道士九人，道童数十，势力不容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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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道观香火旺盛，只是近期来却出了不好的事。观内的两名道士，新山和绿茶无缘无故失踪，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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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已经报告给道庭都督府知晓，派了人出来调查，但毫无头绪，成为一桩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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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朝统治之下，光景固然一年比一年好，可从来都不缺悬案。这些案例，几乎都与妖魔邪祟有关，随之成为禁忌，不再为人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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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道人遭遇不测，损失最大的自然是云山道观。虽然说他们名不副实，实力差强人意，但终究是拥有正式身份度牒的道士。观中道士就那么点人，一下子折了俩，实力大减，往后在与其他道观的竞争中会处于弱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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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新晋道士青黄不接，一年比一年少，想要纳新，补充新鲜血液，殊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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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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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难得放晴，日头冒了出来，但气候仍是寒冷的，山风吹拂，如刀子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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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体胖，全身穿得臃肿，看上去，像个粽子似的。他头戴皮帽，脖子拼命往大衣里缩，一双小眼睛羡慕地看着身边衣装挺拔的陈有鸟，只觉得这位陈老弟越发的气质潇洒，淡定从容，隐隐有出尘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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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这是修为又有精进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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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不清楚修行中事，但觉陈有鸟深不可测，内心十分庆幸当初把那一笔账赠送了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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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叔叔宋子寅遭遇不测，宋老爷子身子骨每况愈下，如今的宋家，俨然已经是宋天富在主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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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岱郡，宋家称得上大族，家财万贯，但面对陈有鸟时，宋天富丝毫不敢怠慢，姿态摆得低，听陈有鸟一声叫唤，立刻陪同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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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宋天富对于云山观印象不佳，主要是对新山道人这些无感，觉得他们并无多少真本事，仗着身份大肆敛财而已。不过关于道观真正的实力，宋天富并不了解。毕竟以他的资历，很难接触得到真正的修者。今天跟随而来，也是抱着借陈有鸟的光，打点人情，见识世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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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山麓下，诸人步行上山，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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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高路远，并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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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练过架子，有些武功基础，也就仅此而已，与陈有鸟完全没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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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富兄，要不要我们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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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有鸟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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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我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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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喘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药丸，一口吞掉：“这是补元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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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连瓶子都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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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有鸟接过，看了看，闻一闻，心中了然，随即还回去：“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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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补元丹，只不过是江湖上的药物之类，蕴含那么一丁点灵气，对他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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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把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贴身放好，却宝贝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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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人所处阶层不同的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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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药后，宋天富很快就精神抖擞，迈开大步，继续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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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山道观，有内院和外院之分，外院在半山处，由寻常的道人来主持和打理，专门负责百姓们的香火供奉，寻常人等来拜神，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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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修道者，却住在山巅内院之中，一般人不得通报，根本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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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想要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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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院的一个留着八字须的老道人打量一眼，下意识把富态的宋天富视为正主了，至于陈有鸟，也就是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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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处乃仙家重地，你们是万万上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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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须老道一本正经地道，然后压低声音：“不过能捐纳大笔香火钱的话，贫道可代为通报，请一位仙长下来，与尔等一叙。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若能得到仙长垂青，你们造化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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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普通百姓心目中，道士，已然位列“仙长”名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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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眨了眨眼睛，问：“香火钱要捐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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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码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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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须老道伸出五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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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倒吸口气：“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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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若是有中意的仙长，指定的话，还得加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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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须老道显然做惯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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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又问：“请谁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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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脸色一板：“你这厮好不懂礼，当咱云山道观是什么地方了？能随便翻牌子的吗？好些仙长，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也就那两三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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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有鸟听得这番对话，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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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庭建立，术法没落，已不可避免地与世俗纠缠到了一起，底层的修道者由于前途断绝的缘故，纷纷掉头，享受起人间的荣华富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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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奢华的生活，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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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符钱，就是普通的金银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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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而久之，众多的道观就成为了道士们敛财的场所，打开了门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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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点上，不管是道家还是早已破落的释家，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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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人情，纷纷扰扰，光怪陆离，本质上，终究是一盘生意而已，也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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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须老道见陈有鸟发笑，顿时怒了：“你是谁家子弟，胆敢来此寻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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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天富干咳一声，不装了：“我乃宋家宋天富，至于这一位，呵呵，可大有来头，乃今年新晋身的道士仙长，陈有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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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字须老道一听，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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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庭都督府每次发放新的身份度牒，都会登记在册，然后广发文书，告知各地道观，故而“陈有鸟”的名号，早就被云山道观的人所获知，只是不曾见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年轻俊秀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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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陈有鸟亮出了身份度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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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一看，再无怀疑，态度立刻肃然，毕恭毕敬起来。他们这些在外院操持杂务的道人，其实就是入门不成的道童之流，糊弄老百姓还行，碰上了真正的修者，顿时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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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有鸟道：“我想拜见你家主持云崖道长，还请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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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鸡啄米般点头：“陈仙长稍等片刻，我立刻传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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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心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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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这一幕，宋天富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胸膛，抖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