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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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西门府是从来没有过的热闹，不光是家中人满为患，满到西门羽以自己的庭院被尚书夫人带来的人占了，得随李婉儿长住临风小楼，每日里还得负责接待吉良、清河以及附近各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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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自然是每日都来西门府报道，就连孙大人也隔日来一趟，两位大人俨然已经忘掉当初的不愉快，跟西门羽好得跟忘年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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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夫人与西门老夫人年纪相当，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看对了眼，迅速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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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西门府有一种让人释放内心的氛围，尚书夫人自从踏进西门府后，也不是那么在意许文俊会不会来、许文俊会不会跟她回京城、许文俊会不会一意孤行非要跟李婉儿私奔，不在意，统统不在意，她只在意跟西门老夫人是不是聊得开心畅快。
”（style="display:none
奇怪的是，她们俩对李郑氏都十分客气，客气得像尚书夫人不是客人，李郑氏才是客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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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个人都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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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府每日里人来人往，各色大小商人全都进府与西门羽称兄道弟，整个西门府呈现出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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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这种欢乐祥和感染了西门羽，明明知道吉良城内有许多人想要李婉儿的性命，许文俊也在某处暗中观察二人的举动，西门羽还是时不时地透露出些对李婉儿的呵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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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雀、翠燕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李郑氏更是高兴得时时将“菩萨保佑”放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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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日这屋顶都没人揭开了，李婉儿十分不习惯，拍了一下在自己脸上描画的西门羽，“西门羽，那日来的人到底是谁啊？他们现在会不会在谋划更大的杀局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哎呀，你别乱弄了，我眉毛就这么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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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捏着李婉儿的脸，不让她乱动毁了自己的画作，“知道自己眉毛淡，就该每日里起来画一画，跟你相公我这么俊俏的人在一起，你得学会精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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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少群人在后面等着要自己的性命，这时候谁还能精致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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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自己前半生也没精致过，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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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西门羽捏得真狠，李婉儿动不了，只能让他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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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西门大官人啊，别的都能忘，唯独给女人画眉之类的技巧忘不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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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画完最后一笔，听了这话用螺子黛在李婉儿鼻子上使劲一点，印花了大半个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给别人画过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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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哼了一声，“西门大官人的名声，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从不逛青楼，偷香窃玉又喜欢你情我愿，那只能是从这些事上让人欢喜了。画得这般娴熟，还不知道给多少人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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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所以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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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虽然心中对他有一种交付性命的信任，可说到他的私德，还是不愿意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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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流连花丛学得这一手撩拨女人的技能，如今这些技能都用在自己身上，能高兴才奇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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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画好了跟我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你再这般与我亲近，当心什么时候许文俊来了给你三针，你说你冤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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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将菱花镜递给李婉儿，“瞧瞧我的手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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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李婉儿就不高兴他这些撩拨女人的技能，他还上赶着追问，李婉儿狠狠地将鼻子上那一团黑晕擦掉，“烂透了，以后不要帮我画了。我有锦雀帮我梳妆打扮，用不着你瞎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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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见她真生气了，“性子还这么急，本来想着带你出去走一圈看看的，看来你是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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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只知道自己不高兴他将在别的女人身上用过的招放在自己身上，可一听西门羽说正事，也不便继续闹下去，只能收了脾气，“我们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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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着看她，“不过三日没人揭你的屋顶，你就担心成这样。既然你担心，那咱们就出去转一圈看看你说的嫣然姑娘的杀手走没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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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咱们这般出去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总有人想杀咱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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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咱们待在府中，真心想杀我们的人，也能杀。西门府有人能拦得住许文俊吗？拦不住。咱们出去走走，他若真想杀，那也就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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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叹了口气，“其实，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许文俊也是冲我而来的。如果非要死一人，那我就死了吧。只是，我娘亲要托付给你了，她一生凄苦好不容易现在得享几天好日子，你就当自己有两个娘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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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道，“我就是有两个娘亲啊。好了，你别想这么多了，与其日日坐在家中盼着杀手上门揭瓦，还不如咱们送上门去。要杀就杀，不杀咱们也好好过日子。不过，出门前，还是得好好装扮一番，你若再生气，那就不出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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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西门羽心情极好，他不仅细心给李婉儿描了眉，还仔细给李婉儿妆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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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皮肤过于白皙显得五官十分寡淡，除了大眼睛十分出彩以外，相貌本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还不如西门羽长得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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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门羽东描描西画画之下，李婉儿的面部优势全都体现出来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得整张脸生动活泼起来，这妆容跟她的性格倒是挺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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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相当满意自己的画作，又挑挑拣拣给李婉儿选了套葱绿色的衣衫，“行了，这一身穿上，你就是西门府最美的大娘子了，青春貌美又灵动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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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自知自己相貌不如香雪，一并连荷花都比不上，过去那么多年也从不在意自己的相貌，更不要说早已逝去的青春，哪里来的“青春貌美灵动无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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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终究只喜欢貌美女子，到底还是不喜我本来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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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自己忽然一惊，我与他原本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不过是情急之下须得相互配合，我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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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是要在女人堆中过一生的，漫说嫣然姑娘这般大张旗鼓地想夺他欢心，便是香雪姑娘，还有尚书府表小姐......我这是想什么呢，难道我这一生就想跟他身边这些莺莺燕燕纠缠不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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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和娘亲，我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何必这般给自己寻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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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已过半，唯一让我割舍不下的只是娘亲了，只要过了这一关，我跟娘亲寻个僻静的地方安享晚年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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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俊也好、西门羽也罢，一个是任性到随意杀人的高门大阀公子，一个是以相貌行走天下的花花公子，谁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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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打定主意，再无方才的那股不高兴了，眼神也清明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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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李婉儿的大眼睛本就能传递太多情绪，两人相识之初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法，现在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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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给她解释，“行了，你娘亲大概也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吧？虽然说咱们这是出去探探那些杀手还在不在，若是遇着许文俊呢？先让你娘亲看看你，别多想啊，我可不是许文俊一定会将你掳走，只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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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心中一片清明，立刻意识到西门羽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遇到嫣然姑娘的人还好说，了不得是自己出危险，西门羽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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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遇着许文俊，很有可能一抬手便杀了西门羽，掳了李婉儿便走，“算了，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吧，在西门府中，咱们无论如何都还有尚书夫人护着。真要出门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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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往她头上插了一枝珠钗，仔细看了看珠钗的位置，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许文俊一剑将我刺死，那你就跟着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你不是想跟他私奔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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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到李婉儿这里却是深深的恐惧，许文俊亲口承认杀了田荣，基本上来说，自己前几任相公也都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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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出门，遇不着许文俊便罢，遇着了，他可不会被西门羽的绝世相貌迷倒，三针或者一剑真的会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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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什么闹，这是很好笑的事吗？咱们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断不能就这般前功尽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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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得云淡风轻，“你不是想跟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吗，你不是将你娘亲托付给我了吗？今日将你装扮得如此清丽脱俗，原是让你娘亲记住你最好的模样，若是今日出门你被许文俊掳走......若是我能回得来，我一定替你好好侍奉娘亲。你放心浪迹天涯，我会把你娘当我娘一样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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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想出这个法子原是希望能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是商人的本能，但她一点都不想西门羽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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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你......你知道我只是不想你白白为我牺牲，若是我一个人牺牲能换得大家都安生......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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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收拾得好好的情绪，被西门羽这般轻而易举地破了，眼圈立刻红了，“不去了，出去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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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将她脸轻轻抬起，笑容温暖又自信，“你想出去看看，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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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拼命摇头，“不去不去，你不能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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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我出事了......”西门羽从怀里掏出另一块玉牌，“我会将安字玉牌交给你娘亲，没人动得了她老人家。你放心好了，你若是跟许文俊走了，我若是出了意外，你娘亲我也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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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字玉牌，这可是当初两人掉进陷阱命都快没了他都不肯交出来的玉牌啊，这会儿他就这么掏了出来，可见他真是存了死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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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泪花在眼中打转，“你说什么呢，咱们就非得这般前去送死吗？不去了，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西门府，他许文俊若是有本事当着他娘亲的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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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他还真敢当着他娘亲的面杀人的，云儿姑娘可不就是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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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局真是无法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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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被许文俊盯上了，我的命其实就已经在他手上了。只要他想动手，在西门府也好，出去逛逛也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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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眼中泪水终于滑了下来，“不行，我不能让你出事的，你......你跟嫣然姑娘走吧，带上我娘亲。嫣然姑娘会护你周全的，你不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了，我们赌不过许文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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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将她面上泪水拭去，“咱们只是出去转一转，谁说我一定会出事呢？你是不是担心我出事了，没人替你侍奉娘亲？我这里不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吗？西门家管家玉牌都不及安字玉牌管事，这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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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心里乱得很，“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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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俊便是能狠得下心杀尽天下人，他也不会动你的，你放心好了。你跟着他......他到底是尚书府的公子，再不认尚书府为亲，他身上也有花不尽的银钱，你也不用抛头露面地做生意赚钱了。一个女人家，也该学会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前半生过得太辛苦了，他带你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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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李婉儿已止住了眼泪，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又滑下来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用不着他养我。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西门羽，是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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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我害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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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害我什么呢？若不是遇见我，你本该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日日去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闺房，哪儿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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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啊？还日日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闺房，这般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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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愣了一下，“你不是喜欢这种生活吗？就算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要招惹你的啊。荷花姑娘、嫣然姑娘、小柔姑娘......哪一个都不是你主动招惹的，可你这张脸就是要过这种生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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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讨厌我这一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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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叹了口气，“以你的相貌，确实该是花丛中流连忘返的，这也不怪你。我......本来我也一身麻烦，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我命运多舛，一生也就如此了，不该阻拦你过你想过的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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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俊强大的家庭背景和匪夷所思的武功让李婉儿生出一种无力感，抗争到最后又如何，不过是多几个人无辜丧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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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已经厌倦这种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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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糟糕了，你现在想安定下来，许文俊不会让你如愿的，“你......只要我走了，你就能跟嫣然姑娘或者香雪姑娘，或者小柔姑娘过安稳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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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想跟你过安稳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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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人自然是每日都来西门府报道，就连孙大人也隔日来一趟，两位大人俨然已经忘掉当初的不愉快，跟西门羽好得跟忘年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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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夫人与西门老夫人年纪相当，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看对了眼，迅速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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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西门府有一种让人释放内心的氛围，尚书夫人自从踏进西门府后，也不是那么在意许文俊会不会来、许文俊会不会跟她回京城、许文俊会不会一意孤行非要跟李婉儿私奔，不在意，统统不在意，她只在意跟西门老夫人是不是聊得开心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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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她们俩对李郑氏都十分客气，客气得像尚书夫人不是客人，李郑氏才是客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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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两个人都是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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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府每日里人来人往，各色大小商人全都进府与西门羽称兄道弟，整个西门府呈现出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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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这种欢乐祥和感染了西门羽，明明知道吉良城内有许多人想要李婉儿的性命，许文俊也在某处暗中观察二人的举动，西门羽还是时不时地透露出些对李婉儿的呵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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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雀、翠燕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李郑氏更是高兴得时时将“菩萨保佑”放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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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三日这屋顶都没人揭开了，李婉儿十分不习惯，拍了一下在自己脸上描画的西门羽，“西门羽，那日来的人到底是谁啊？他们现在会不会在谋划更大的杀局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哎呀，你别乱弄了，我眉毛就这么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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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捏着李婉儿的脸，不让她乱动毁了自己的画作，“知道自己眉毛淡，就该每日里起来画一画，跟你相公我这么俊俏的人在一起，你得学会精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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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少群人在后面等着要自己的性命，这时候谁还能精致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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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自己前半生也没精致过，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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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西门羽捏得真狠，李婉儿动不了，只能让他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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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西门大官人啊，别的都能忘，唯独给女人画眉之类的技巧忘不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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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画完最后一笔，听了这话用螺子黛在李婉儿鼻子上使劲一点，印花了大半个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给别人画过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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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哼了一声，“西门大官人的名声，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从不逛青楼，偷香窃玉又喜欢你情我愿，那只能是从这些事上让人欢喜了。画得这般娴熟，还不知道给多少人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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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所以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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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虽然心中对他有一种交付性命的信任，可说到他的私德，还是不愿意细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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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他流连花丛学得这一手撩拨女人的技能，如今这些技能都用在自己身上，能高兴才奇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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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了？画好了跟我说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你再这般与我亲近，当心什么时候许文俊来了给你三针，你说你冤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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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将菱花镜递给李婉儿，“瞧瞧我的手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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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李婉儿就不高兴他这些撩拨女人的技能，他还上赶着追问，李婉儿狠狠地将鼻子上那一团黑晕擦掉，“烂透了，以后不要帮我画了。我有锦雀帮我梳妆打扮，用不着你瞎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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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见她真生气了，“性子还这么急，本来想着带你出去走一圈看看的，看来你是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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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只知道自己不高兴他将在别的女人身上用过的招放在自己身上，可一听西门羽说正事，也不便继续闹下去，只能收了脾气，“我们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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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着看她，“不过三日没人揭你的屋顶，你就担心成这样。既然你担心，那咱们就出去转一圈看看你说的嫣然姑娘的杀手走没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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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咱们这般出去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总有人想杀咱们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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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咱们待在府中，真心想杀我们的人，也能杀。西门府有人能拦得住许文俊吗？拦不住。咱们出去走走，他若真想杀，那也就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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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叹了口气，“其实，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许文俊也是冲我而来的。如果非要死一人，那我就死了吧。只是，我娘亲要托付给你了，她一生凄苦好不容易现在得享几天好日子，你就当自己有两个娘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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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道，“我就是有两个娘亲啊。好了，你别想这么多了，与其日日坐在家中盼着杀手上门揭瓦，还不如咱们送上门去。要杀就杀，不杀咱们也好好过日子。不过，出门前，还是得好好装扮一番，你若再生气，那就不出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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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西门羽心情极好，他不仅细心给李婉儿描了眉，还仔细给李婉儿妆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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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皮肤过于白皙显得五官十分寡淡，除了大眼睛十分出彩以外，相貌本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还不如西门羽长得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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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门羽东描描西画画之下，李婉儿的面部优势全都体现出来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得整张脸生动活泼起来，这妆容跟她的性格倒是挺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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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相当满意自己的画作，又挑挑拣拣给李婉儿选了套葱绿色的衣衫，“行了，这一身穿上，你就是西门府最美的大娘子了，青春貌美又灵动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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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自知自己相貌不如香雪，一并连荷花都比不上，过去那么多年也从不在意自己的相貌，更不要说早已逝去的青春，哪里来的“青春貌美灵动无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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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终究只喜欢貌美女子，到底还是不喜我本来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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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自己忽然一惊，我与他原本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不过是情急之下须得相互配合，我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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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是要在女人堆中过一生的，漫说嫣然姑娘这般大张旗鼓地想夺他欢心，便是香雪姑娘，还有尚书府表小姐......我这是想什么呢，难道我这一生就想跟他身边这些莺莺燕燕纠缠不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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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和娘亲，我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何必这般给自己寻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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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已过半，唯一让我割舍不下的只是娘亲了，只要过了这一关，我跟娘亲寻个僻静的地方安享晚年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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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俊也好、西门羽也罢，一个是任性到随意杀人的高门大阀公子，一个是以相貌行走天下的花花公子，谁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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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打定主意，再无方才的那股不高兴了，眼神也清明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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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站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李婉儿的大眼睛本就能传递太多情绪，两人相识之初一个眼神便知对方想法，现在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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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给她解释，“行了，你娘亲大概也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吧？虽然说咱们这是出去探探那些杀手还在不在，若是遇着许文俊呢？先让你娘亲看看你，别多想啊，我可不是许文俊一定会将你掳走，只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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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心中一片清明，立刻意识到西门羽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遇到嫣然姑娘的人还好说，了不得是自己出危险，西门羽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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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遇着许文俊，很有可能一抬手便杀了西门羽，掳了李婉儿便走，“算了，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吧，在西门府中，咱们无论如何都还有尚书夫人护着。真要出门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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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往她头上插了一枝珠钗，仔细看了看珠钗的位置，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许文俊一剑将我刺死，那你就跟着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你不是想跟他私奔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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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轻描淡写，到李婉儿这里却是深深的恐惧，许文俊亲口承认杀了田荣，基本上来说，自己前几任相公也都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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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出门，遇不着许文俊便罢，遇着了，他可不会被西门羽的绝世相貌迷倒，三针或者一剑真的会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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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什么闹，这是很好笑的事吗？咱们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断不能就这般前功尽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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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得云淡风轻，“你不是想跟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吗，你不是将你娘亲托付给我了吗？今日将你装扮得如此清丽脱俗，原是让你娘亲记住你最好的模样，若是今日出门你被许文俊掳走......若是我能回得来，我一定替你好好侍奉娘亲。你放心浪迹天涯，我会把你娘当我娘一样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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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将她脸轻轻抬起，笑容温暖又自信，“你想出去看看，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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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拼命摇头，“不去不去，你不能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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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想，他还真敢当着他娘亲的面杀人的，云儿姑娘可不就是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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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被许文俊盯上了，我的命其实就已经在他手上了。只要他想动手，在西门府也好，出去逛逛也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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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羽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我害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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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害我什么呢？若不是遇见我，你本该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日日去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闺房，哪儿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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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啊？还日日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闺房，这般冤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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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愣了一下，“你不是喜欢这种生活吗？就算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要招惹你的啊。荷花姑娘、嫣然姑娘、小柔姑娘......哪一个都不是你主动招惹的，可你这张脸就是要过这种生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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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叹了口气，“以你的相貌，确实该是花丛中流连忘返的，这也不怪你。我......本来我也一身麻烦，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我命运多舛，一生也就如此了，不该阻拦你过你想过的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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