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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第二十九章·秘密森林

    没有人可以带甲佩剑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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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作为皇帝心腹的巡路使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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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换上了黑色的华服，这是从古老而悠久的年代承袭下来的形制，宽袍大袖，没有被岁月改变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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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宏伟壮绝，尽了全球之物力所搭建的阿房宫中，脸色格外苍白，胳膊与腿脚都一场纤细，套在黑色袍服当中的整个人都像是一株濒死的纤细植物般的宦官正引领着白秋辰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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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但在那宦官的身边却依旧只能算是个矮子，但宦官大概有两米二三的高度，穿行在挑高十数米的阿房宫中，依旧只是渺小的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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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阿房宫中除了脚步声之外没有声音，高大而瘦弱的宦官们静悄悄的穿过每一个装饰华贵，以黄金，美玉与象牙雕琢的房间，那一个个由描绘着玄鸟的黑色绸缎所盖着的房间后面，隐藏的是不为任何外人所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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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不是第一次走入阿房宫中，却总是无法习惯这处皇宫的阴冷与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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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像这里并非是一个人类帝皇的宫殿，而是非人之物们滋生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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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候。”一个阴柔的声响在她的耳边悄悄的响起，她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挣脱出来，抬眼看向了那正冲她奴颜婢膝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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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是谄媚的笑容，但那惨白色脸庞上的嘴却远比正常人类的要大，如同白色的石榴籽一般小而密的牙齿紧凑的拼合在猩红色的牙龈上，整个嘴巴的弧度几乎就快要咧到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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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从白秋辰细微的面部表情当中注意到了她的厌恶，宦官用自己的手掌遮住了嘴巴，发出了阴冷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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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面相丑恶，吓到了太原候，真是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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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的脸上勉强带上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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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公公说的哪里的话？倒是白某失礼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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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公公放下了遮住嘴巴的手掌，嬉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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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为了皇上办事，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您在这里稍稍待会，丞相在里面奏事呢。咱算着时间，怕是也快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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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白秋辰才发现，她原来已经在这位易公公的引领之下穿越了重重帷幔，来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那鲜红色大门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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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说是处理政务的地方，实际上自从天下彻底太平了之后，皇帝便渐渐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事必躬亲，而是选择在阿房宫中深入简出了，大量权利都流入到了以丞相为首的法家官吏，以大罗天为首的三十六天回天监方士手中，庞大而细密的官僚集团在阿房宫外便处理好了大秦绝大多数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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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在这种皇帝能亲自过目的事务极少的情况之下，才有了巡路使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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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可以将任何自己认为有必要让皇帝知晓的事务上报，随时进入阿房宫中，而调动与升级也不受原有官僚体系的约束，同时由于军功爵制所得来的世代世袭的贵族身份，让他们不会被那庞大的官僚利益集团所束缚，只有皇帝有权对他们进行任用或罢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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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天监方士，法家官僚，巡路使与其他忠于皇帝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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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大秦帝国的上层建筑，便是围绕着这三者之间的分权与制衡间展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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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回天监方士之中，又有本土派与外来派，咒术派与符箓派之间的种种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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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法家官僚当中，也有新郑派与上蔡派，地方派与中央派之间的种种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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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算是由功勋子弟组成的巡路使，也并非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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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年以来的发展，已经让整个大秦发展出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利益集团，风平浪静之下到处都是阴冷诡谲的暗流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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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这宫中的宦官，也自有他们的谋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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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渊它们看到的，只是这个国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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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候，咱在宫中听着，似乎那群蛇人又开始骚乱了？”易公公望着紧闭的宫门，漫不经心的提起一句：“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长记性？老老实实的呆在下面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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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也是好事。”白秋辰回答道：“有的仗打，才有的功劳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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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像是你们侯爷说的话。”易公公捂嘴一笑：“只不过，张丞相好像不是那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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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挑了挑眉毛，易公公收住了嘴，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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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继续听下去，就得拿出点东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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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宦官一生不得走出阿房，但通过把宫中的消息传到外面，以此和各种势力，各级官员进行交换换取来的财帛之物，在这森严的阿房宫内也是能起到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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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不说，宦官还有高低的差异，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之外，没人能在宫里靠熬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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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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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几乎每个每个宦官都和宫中行走的权臣有联络，他们用这种方式在阿房宫外找到了靠山，宫外的斗争往往会蔓延到宫里——用一种更粘稠，更阴暗，更苦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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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像是易公公这种级别，能够伺候在皇帝寝宫之外的宦官，已经升无可升，因此要换取的东西，往往都用在了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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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白秋辰并不想和易公公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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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像是听不懂易公公话里面的暗示一样的说道：“张丞相忧心黎民，自然不愿意再启战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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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公公听出了她的意思，因此咧嘴一笑，并不再提，继续垂手等着寝宫的大门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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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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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与他手下的法家官吏所在的朝廷是水泼不进的秘密森林，就算是为了在彼此争斗当中抢得先机而与宦官勾结，但也绝不会给宦官们插手国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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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回天监的那些方士，除了部分醉心于权术的异类之外，绝大多数的方式根本不在乎宦官们和宫廷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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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巡路使则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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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构松散，官位虽低，权利却大。最重要的是和法家官吏没有默契，却同样需要宫里的消息来调整策略。若是能影响到一位巡路使，那操作的余地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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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失败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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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他所有的权利都并非来自于大秦的体制，而是皇帝的信重，因此只要保证皇帝的信任不失，那就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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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宦官们倒是和巡路使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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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去了多久，红色大门嘎吱一声开启，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男人迈步而出，看到那双鬓已经略微有些发白的男人，白秋辰先躬身作揖，男人再躬身回礼，二人没有说话，身形交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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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辰调整了一下呼吸，做足了准备之后，迈步向着那巨大的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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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走进之后，红门再一次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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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房宫中，重新恢复了那只闻脚步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