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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于你（二十二六）

    “小眠，”段嘉宴叹了一口气，语调温和，和动作的强势截然不同至仿佛是两个人：“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侧卧之塌，岂容他人鼾睡’，你说我要多么豁达，才能让霍遇臣活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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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只是冷笑，之后，缓缓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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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角都是泪，这样的笑容，刺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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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许笑，不要再笑了。”他咬牙切齿，可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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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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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怀孕，是在这一年的冬天，小雪刚刚落下，银装素裹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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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他的小眠怀孕了，很快，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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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庆幸，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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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知道自己怀孕以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看着段嘉宴忙上忙下，看着他为了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费尽心思，从头至尾，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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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不在乎，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来，苏眠想要怎么对他，他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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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他会好好爱她，会好好疼爱这个孩子，过去的事情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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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甚至觉得，苏眠对他没有从前那么排斥了，她甚至愿意对他笑，虽然，不过就是一个浅淡得不能更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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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也足够叫他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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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似乎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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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刚过，二月时节，苏眠已经怀孕小半年了。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有了微圆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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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几乎放下了手头的一切陪着她，这一天，苏眠告诉段嘉宴，她想去附近的公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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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自然是满口答应，这样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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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段嘉宴替苏眠整理着额角的乱发，他的眸光温柔，低声说：“小眠，孩子在夏至就出生了，你想好起什么名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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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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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的笑容一僵，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那么难看：“是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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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说：“那就叫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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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过就是信口胡言，可是段嘉宴却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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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很好，这个可以当作小名，男孩子女孩子都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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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看着他脸上真情实意的笑容，一想到即将会发生什么，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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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段嘉宴，用平静的声音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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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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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注意到，苏眠离开的时候，眼底的冰冷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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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在酝酿一场极致的报复，所有的人，都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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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公园回来，两个人一起用过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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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像往常一样，抱着苏眠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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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亲吻她的头发，小声地对她说我爱你。而后者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表情，只是在某一个时刻，扬起了一抹极端讽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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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没有察觉，这一段时间，苏眠的柔顺让他卸下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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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着她，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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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天晚上，段嘉宴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苏眠的小腹平坦，白色的裙子上面都是血，她看着自己，眼底的神情冰冷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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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段嘉宴，你看，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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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头冷汗，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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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昏暗，他摸了摸身侧的人。脸颊的温度冰冷，极端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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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抖着手指按下了床头的灯，之后，他看着了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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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苏眠躺在自己的身侧，脸色白的像死人。她的身下都是血，满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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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躺在上面，神情就像一辈子都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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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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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哭着喊她的名字，声音之大，终于惊动了门口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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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手八脚将苏眠抬上担架，送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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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段嘉宴坐在床上，抱着沾着苏眠的血的被子，眼泪不断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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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能这么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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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晚上，段嘉宴穿着沾着血的睡衣，坐在抢救室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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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佝偻着，没有半点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看着自己掌心的血，手不自觉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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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实在想不通，苏眠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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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医生告诉他，苏眠一口气吃着五倍剂量的堕胎药，她早有预谋，早就有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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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熄灭了，主治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见段嘉宴的那一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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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男孩子。”医生看着段嘉宴惨白的脸，道：“先生您节哀顺变吧......还有......您夫人的身体受损严重，这辈子，可能都很难再受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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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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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这个铁血手腕，在商场上冰冷不近人情的男人蹲在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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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冲进去，冲进去问问苏眠，她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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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话语梗在喉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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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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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逼死他，她真的想要逼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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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段嘉宴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手术室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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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眠恰好被一群护士推出来，她躺在床上，气息孱弱，睡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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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开。”他的嗓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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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们现在需要把您的夫人送到病房里，她刚刚做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护士长模样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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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段嘉宴凝霜裹雪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掠过：“我说了，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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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迫于他身上的气势，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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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嘉宴弯着腰，看着推车上的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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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就好像看着许多年前，那个拿着宁城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对自己说：“嘉宴哥哥，我要去北河大学。”的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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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失去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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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和自己青梅竹马，从小就立志想要嫁给自己的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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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明明是他的苏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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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要娶的苏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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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三聘六礼娶回家的苏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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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就爱上了别人？怎么就恨透了自己？